凌越并没有在青铜门前站一晚上的打算。
这样的行为,除了空耗自己的精力,毫无意义。
因此凌越只是站在那里,将脑子里的思绪又捋了几遍,确定目前没有疏漏之处。
虽然知道自己睡不着,但凌越更清楚自己现在必须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白玺虽然给予了反应,凌越却不会全然信任它。
这东西来得诡异,上次只是想到……
凌越瞬间阻断自己继续想下去的思路,刻意回避了一切有关它的思索。
上次的异样,凌越自然不可能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是暂时没有解决的办法,也无从追根溯源,解开疑团。
红宝石的指引之力,是否能在青铜门内显现?
若是显现,在她的世界里已经消失了几十年的女帝,是否还活着?
若是女帝死了,红宝石的指引之力依旧显现,又会将她带去哪里?
若是女帝没有死,却已经凭借祭祀之法,真的得到了其他机缘,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世界,她又该当如何?
太多无解的假设,充斥在凌越的脑海中。
可她却只能强行冷静下来。
很快的,不要急。
明天,或许一切都将得到验证。
最终的结果无非两个,或许白玺和红宝石会指引着她顺利回去。
也或许,一切都是骗局,白玺和红宝石指引的方向,将是她的不归路。
凌越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所有思绪。
转身准备找个地方打坐休息,却是一回头,就对上了无邪久久凝视的眼眸。
他似乎也没想到凌越会忽然转身,愣了一下,然后扯出一个笑,快步朝她迎了过来。
只是短短三步的距离,无邪来得很快,下意识牵住了她的手。
等把凌越的手紧紧攥在掌心,无邪才回过神来,谨慎地去看凌越的神色。
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倒叫凌越忍俊不禁,反手握了回去。
感受到她的回应,无邪才放松了。
没办法,几个小时前两人才在温泉池那边……
一觉醒来,不等他再寻她温存一番,凌越就对他态度一如既往的若即若离。
这样的态度,如何能不让本就患得患失的无邪愈发忐忑不安。
总是忍不住琢磨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或是哪里让她不满意了。
可那时候她明明很热情,几次三番都是她掌控主导权,骑在他身上时也有十二分的投入,眼角眉梢都是享受到了雨露之欢的舒展动情。
一把细腰都要掐不住了,晃得他眼晕。
又或者,难道是最后一次他主动的时候,让她不舒服了?
那不是终于等到她累了,愿意任他作为,没经验的吴邪一激动,就全凭本能,再学着之前观察到的她喜欢的样子,去探索,开发,取悦。
无邪想着她对自己的钳制、破坏、摆弄,暗自思索,难道她喜欢的是这种?
同样没有经验的凌越也不知道某些男人在事前和事后,能直接影响到第一反应的思维方式。
她只是吃得太多,累着了,又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耐心捋清思路,一时疏忽了他。
对待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也不存在无邪臆想中的若即若离。
此时牵着手,凌越依旧习惯了依照自己的喜好,选了一处离王胖子和白蛇有点距离的位置。
坐下后,感受到石头不断传来的冷意,她也下意识运转内力,给挨着她的无邪取暖。
这样没有内力傍身的无邪,在凌越的认知里是脆弱的。
更何况不久前他才起过高热,刚好转不久,又在温泉池边被她欺负,凌越无意间就觉得他很可能会生病。
好在等明天,他就能下山了。
或是出去后和解雨辰汇合,再生病也有药可用。
凌越对解雨辰的安排统筹能力是十分信任的,那位解老板一直都是很可靠的人,不至于出现队伍里的人生病受伤了却无药可用的局面。
脑子里转了这么一个念头,凌越就将之彻底抛开,简单交代无邪:“觉得冷就靠着我。”
不等无邪说什么,她便双足盘坐在石头上,双手圜结,在丹田处结定印,作环抱丹田定气凝神七支定禅坐,一遍遍运转内力。
熟悉的内心功法让她的身体缓缓舒展,修复着每一寸筋骨肌肉的状态。
几个大周天后,舒缓的身体感受,让她的意识渐渐认为她已经处于安稳平和的环境中……
无邪看她半垂眼眸,似睡非睡,呼吸绵长,坐姿舒展,好似坐台上的观音。
也不去打扰她,只是轻轻挨着她的膝盖。
并不是觉得冷,而是想和她挨着。
其实他心里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关于告别,也关于充溢着内心的担忧。
和凌越心里担心的一样,无邪也对她手中的白玺充满了怀疑。
为什么只是提起它,凌越就会出现意识模糊,精神和身体双重透支的情况?
那天晚上短短一句未尽之语,就能让凌越这样的高手几步路都走不了就昏睡了过去,白玺对她的影响太大了。
人,从生来,到死去,只有身体和大脑是属于自己的。
可如果一样外物,轻易就能篡夺你的身体和大脑,那将是极其可怕的。
最终无邪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是因为他相信,凌越必定也想到了这些。
她却什么都没做。
如此,只有两种可能。
或是她自己对其中缘由,早已心知肚明。
或是某种神秘存在令她不可琢磨、不可正视、不可更改。
若是前者,她不说,必然有其中缘由。
若是后者……
无邪也盘腿坐在旁边,脑子乱哄哄的,想了很多,最后一回顾,又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想。
——这几年,他常常有这种脑子用多了就不太够用的头脑空茫之感。
大概追根究底,也是因为他明白了,很多事都是人力不可抗拒的。
可以想的有很多,可以做的却少之又少。
于是想得再多,也只剩满腔迷茫与怅惘。
到最后,无邪已经不能确定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他只是一直在看凌越。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梦里也在看她,还是一夜没睡真的一直在看她。
直到无邪意识朦胧间,隐约听到王胖子在旁边问他:“哎天真,你说今儿这么的日子,咱是不是要放点音乐啊?就那种,特写一拉,bGm就起来的那种。”
无邪揉揉干涩发疼的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石头上。
把整块石头都给占了。
凌越呢?
这个问题刚冒出来,无邪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转头到处看。
王胖子见状,忍不住调侃道:“天真啊天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一醒来就是找媳妇是吧?我这么大一坨,你就不能多看两眼?”
无邪心说你个大胖脸有什么好看的,下了石头就要去找人。
王胖子无奈,只能扒拉他胳膊,然后往青铜门的方向一指:“别找了,阿越妹子在那儿呢!”
无邪松了口气,王胖子还在边儿上嘀咕:“也不知道那门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俩昨晚上看了那么久,早上阿越妹子又跑去看,难道是跟胖爷我一样,也琢磨着能不能从那门上扒一块带走?”
似是觉得这办法可行,王胖子来劲了:“天真,你说阿越妹子那么厉害,用她那什么什么内功,能不能弄下来一块啊?人汪家弄下来一块,都能科学算命了。咱弄到手,也不说掌控别人的命运啥的,就在西湖边上摆个算命摊,指不定还能弄出个景区的特色打卡点嘿!”
想想就美!
无邪没好气地把他扒拉到一边儿。
眼看无邪又去黏糊阿越妹子去了,王胖子摇摇头,只能低头自己找了最近挺火的一首歌:see you again。
这还是个小姑娘帮他下的呢。
虽然是洋文的,但确实应景,还能醒醒神。
王胖子放起了歌,舒缓的前调让人身心舒缓,到了rap那一段,又让人精神振奋起来。
王胖子跟着哼哼。
凌越听到一阵陌生的音乐,转身回头,再次对上了无邪向她投来的视线。
他也依旧在迈步朝她靠近。
凌越抿唇,对他露出一抹笑。
无邪也忍不住对她笑起来。
最终,无邪走到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和她肩并肩一起看着这扇巨大而神秘的青铜门。
他们都在等。
到了此时,两人的内心反而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平静。
但两人都深知,这种平静只是一种假象。
是情绪太过激烈复杂,纠缠难辨之下,大脑对自我的保护。
让人对情绪的感知,对情感的变化,出现了钝感。
在这种钝感之下,仿佛时间都被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