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母子二人的交谈间不知不觉停到了目的地。
肃亲王府。
巍峨磅礴的府邸气势恢宏,门前的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审视着这个搅合王府安宁的不速之客。
少年瑟瑟的拉着沈宝珠的衣袖,神色纠结犹豫。
“娘亲,我之前去过沈家,外祖说、说您成亲了,让我先不要打扰您,您、您怎么带我来这里…”
沈兰因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宝珠看了他一眼,没想到竟已经去过沈家了,而她却完全不知。
看来她爹是想瞒着她先把这孩子圈禁起来再做打算啊,也不知是怎么从沈家跑出来的。
沈宝珠同情看了他一眼。
几个随着沈宝珠外出伺候的下人同样忐忑不安。
他们好端端的王妃出去一趟怎么带回一个这般大的私生子?
那他们王爷可怎么办啊!这王府看来是不得平静了。
忠仆们主要是担心万一因为这私生子王爷王妃二人闹和离,那他们可怎么办?
要是让她\/他们以后再也伺候不了王妃娘娘,那跟杀了她\/他们有什么区别?
墨雨倒是不怕,她是小姐从沈府里带回来的,就算和离也会跟着小姐和回沈府。
在一堆同僚眼巴巴的求救眼神下,墨雨咳嗽两声,轻声问:“小姐,您这是要带小公子回王府吗?王爷他……”
“是啊,肃亲王他会不高兴吧?”沈兰因握着女子衣袖的手紧了紧,迅速接过话头,小心翼翼望着宝珠。
“要不然、要不然娘亲还是把我送回外祖那里好了。”
沈宝珠想都没想就否决了,都已经到门口了,再送回去,日后这个门沈兰因更难踏入,况且让她这做母亲的以后在孩子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你先跟我进去,不必担心。”沈宝珠揉了揉少年脑袋,安抚道。
沈兰因微微弯腰,低下头好让沈宝珠更好触到。
柔软的手像世间最温柔的清风拂过,沈兰因愉悦地眯着眼无比留恋。
娘亲,作为您唯一的孩子,兰因会永远跟着您的、永远。
“墨雨,你吩咐下去,给小公子收拾出一间干净的院子出来。”
*
皇宫的花苑中,百花争妍,奴仆成群。
临湖的亭子内,元祁政和元胤对立而坐,石桌上摆了盘将到末尾的棋局。
密密麻麻的棋子几乎要占满棋盘。
棋盘之上,黑白棋子厮杀交锋,形势危机四伏。
半晌,少年皇帝元胤执子落下一枚白棋于黑棋之上,企图绞杀黑棋的气口。
然而。
“陛下还是过于着急了些。”元祁政望着那枚极具攻势的白棋轻轻摇头,笑了。
修长干净的中指压着食指,从棋篓中捻起一枚黑棋。
忽然,身边的近侍像是接到什么消息,贸然走上前,附在元祁政耳边低语。
元祁政的脸色随着近侍的话变得越来越难看,呼吸都沉重了一瞬,像在压抑什么。
他挥挥手,示意近侍退下。
脸色沉沉,散着寒气,没了之前逗弄着将黑子引入圈套的耐性。
手指对着棋盘轻轻一点,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
“陛下,你输了。”
元祈政站起身,神情淡淡。
元胤捏紧手中还未出去的白子,垂下眼,遮住情绪。
面对这位经验丰富、手段高明的皇叔,他的手段还是显得稚嫩。
“朕认输,皇叔的棋术依旧超绝。”
元祁政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臣有些事处理,先行告退。”
说完,便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花苑。
元胤看着他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阿福,去查,肃亲王府发生了何事。”
他这位皇叔,向来喜怒不定于色,严谨冷静,就算是蛮夷带着军队打到京城来了怕也是波澜不惊面色不改。
只有宝珠那儿发生了什么事才能逼得他气成这样。
“速去。”
*
元祁政疾步朝府内走去,紫色的蟒袍被风甩的噼啪作响。
“府里的人都是做什么吃的,让一个不明身份的人靠近王妃还带回了府?”
“属下知罪,属下马上派人去查!”侍卫首领抱拳低头,额上冷汗涔涔。
元祁政一脸阴沉,他深知宝珠的性格,绝不会轻易与他人产生纠缠。
更何况听暗卫来报,那个少年与沈宝珠容貌极肖,似乎还和六年前死的商衍川有关系。
“本王倒要看看,那个死人又能闹出什么鬼!”元祁政咬牙切齿地说道。
“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阴魂不散。”
挥退一路的下人,终于走到了二人居住的寝宫前。
元祈政敛下阴沉沉的面色,待恢复平静后推开门。
和以往没有什么分别,仿佛一个刚刚归家的丈夫对家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阿珠,我回来了。”
空旷的室内摆有一张茶桌,靠着打开的窗棂,回头便能望见一片碧蓝和草绿,春日的杏花似一簇簇凝香的雪团,花瓣轻舞,飘落在晕着茶气的案上。
阳光散在屋内,柔柔的笼罩着桌案前披着月白锦绣华服的女子,金色的光斑扫在脸上,让那张令人失色的脸看不真切起来。
尊贵、清冷、不容亵渎。
宛若一尊精美的神像,下一刻便会羽化而去。
“阿珠——”元祁政心头恐慌,又唤了一声。
即使成婚几年,他依旧觉得抓不住她。
他所有的喜怒哀乐皆被她一人牵动,而她却是一副好似随时都能丢下他的模样。
元祁政不甘的抿紧唇。
神女仿佛被唤醒,睁开了眼,一尊玉雕的神像如活了般灵动起来。
沈宝珠还没想好今日的事该怎么和元祁政谈起,毕竟听起来有些荒谬。
“阿祈,你回了啊。”沈宝珠打起精神,招手让元祁政坐过来。
殷勤勾起小巧的茶壶,倒了杯茶水放在对面。
直白的心思浮于表面,一点的藏不住。
元祁政不动声色,将茶水一饮而尽,碧绿剔透的茶杯被男人麦色有力的手掌包裹。
然后调转步伐,轻轻挤上了沈宝珠小巧的蒲椅,紧贴着女子坐下。
“阿珠是有什么事要说吗?看眉头皱的。”
元祁政侧过身子,低下头轻柔抚平女子眉间的褶皱,仿佛这样就能够抹去对方所有的忧愁。
然后将自己炙热的唇瓣小心翼翼地落在女子的眉头上,宛如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沈宝珠当然愁啊。
她和元祁政成亲几年,自然是知道对方有几分疯劲在的。
要是直接跟他说自己和商衍川有一个儿子,他得气成什么样?
他这辈子最恨的人估计就是商衍川了。
不行不行,沈宝珠连连摇头,还是决定换个温和委婉点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