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大少奶郑佩霞,从四岁的时候,就开始缠足。
每晚睡前,她都得拆开那又长又臭的缠脚布,把脚洗干净后方敢上床。
结婚当晚,当林恩典看到她的三寸金莲时,就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眼神。
那眼神郑氏记忆犹新,也是她这三年多来,在丈夫林恩典面前毫无自信可言的原因。
那眼神,分明带着轻蔑与厌恶。
虽然郑氏对丈夫是一眼万年,可是她心里很清楚,她在林恩典的眼里,只不过是父母满意的儿媳妇而已。
虽说林恩典的大妹和小妹皆未缠足,但令人费解的是,他的母亲林夫人张氏以及祖母林老夫人却都是缠足之人。
那么,为何林恩典会对缠足的女子毫无兴趣呢?
这个谜团一直萦绕在郑氏心头,令她苦思冥想而不得其解。
然而,就在那一天,当郑氏见到陈美钿时,心中的疑惑终于如拨云见日般豁然开朗。
只见那陈美钿生得亭亭玉立,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大脚,想必她的姐姐陈美林亦是如此,姐妹俩都未曾缠足。
而更重要的是,郑氏从那天开始,也知道了陈美林乃是林恩典心尖上的女孩。
陈美林拥有一双天然的大足,而非所谓的“三寸金莲”。
至此,郑氏总算明白了林恩典的喜好所在——原来他钟情的女孩是天足,所以他才会对于像自己这般裹着小脚的女人则毫无兴致可言。
秋香也是天足,但为何林恩典就不喜欢呢?
这段时间,虽然林恩典虽没再去怡红院,但对她的态度,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虽然有时自己厚着脸皮去跟他亲近,他也有所回应,但是郑氏每次总是感觉他有点力不从心。
这几日,眼看着年关将至,天气愈发寒冷起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冻僵一般。
而她呢,竟是连稍稍动弹一下都觉得费劲无比。
每一个清晨,当晨曦刚刚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时,她便强撑着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前往别院向老祖母请安问好。
虽然寒风刺骨,吹得她脸颊生疼,但也阻碍不了她坚定的步伐。
待问候完老祖母之后,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后院去向公婆请安。
一番折腾下来,等她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似的,身体犹如散了架一般难受至极。
她无力地和衣躺倒在床上,一旁的秋香赶忙上前,轻轻地坐在床沿边,伸出双手开始帮她轻柔地捶打后背。
然而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如潮水般汹涌而上。
她只来得及呼地一声,迅速将头伸向床边之外。
秋香眼疾手快,连忙起身取来了痰盂放置在她面前。
下一刻,她的五脏六腑好似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剧烈地翻腾搅动起来。
胃中的食物不受控制地向上涌,她紧紧捂住嘴巴,却终究无法抵挡这股强大的力量。
最终,她将早上好不容易吃下的那小半碗白粥全部吐了出来,直至胃中空空如也,只剩下一阵阵干呕带来的痛苦。
看着眼前吐得眼泪汪汪、面色苍白的郑氏,秋香满心忧虑,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焦急地问道:“小姐,您这到底是怎么啦?莫不是吃坏了肚子?亦或是不小心染上了风寒?”
听到秋香关切的询问,郑氏微微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天一直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如同嚼蜡一般。可今儿个早上,实在是怕身子扛不住,才硬是逼着自己勉强咽下了小半碗白粥。”
说着说着,郑氏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这半年以来与丈夫之间所经历的种种事情,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淡淡的哀伤。
难道真的是自己生病了吗?
郑氏不禁这样想着,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去,那丈夫林恩典恐怕会很快另娶他人、再生子女吧?
一想到这里,郑氏的心就像被针扎一般疼痛。
而倘若自己真的遭遇不测,留下那两个年幼无知的孩子可如何是好啊!
此时的郑氏,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这半年以来所承受的种种委屈和磨难,再加上此刻身体传来的不适感,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她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痛苦与绝望,顺手拉过一旁的被子,紧紧地蒙住了自己的脸。
然而,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那从喉咙深处传出的呜咽声,“呜呜呜……”
哭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所有的哀伤都宣泄出来。
另一边,秋香刚刚清理完郑氏吐在地上的秽物,端着痰盂缓缓走回房间门口。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凄惨悲切的哭声。
秋香不由得心中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痰盂,快步冲进屋里。
她焦急地问道:“小姐,小姐,您到底怎么啦?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呀?”
郑氏泪眼朦胧地望着秋香,那眼神充满了无助与哀伤,就好像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她一把拉住秋香的手,泣不成声地说道:“秋香,要是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两位小少爷,千万别让他们受到半点委屈啊!”
说罢,郑氏哭得更厉害了,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
见到郑氏哭得梨花带雨,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泪水不断地从眼眶滑落。
秋香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仅仅是呕吐了一下,自家小姐竟然会变成这般脆弱不堪的模样。
秋香连忙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郑氏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小姐啊,求求您可千万别再乱说啦!您呀,肯定就是不小心吃错了东西而已,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呢。您放心好了,我这就立刻去把五少爷请来给您好好把个脉。”
话音刚落,秋香便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来,脚步急促地朝着五少爷林恩义所住的房间飞奔而去。
一路上,她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不停地祈祷着小姐千万不要出什么大问题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