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言梓星的一声呼唤,全场的目光瞬间就集中在书童打扮的梓嫱身上。这整齐划一的目光,让梓嫱如芒在背,手足无措。
众学子看着梓嫱,低声地议论,窃窃声像是蚕啃食桑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入她的耳朵:
“顾老怎么收了个女弟子?”
“不知道有什么过人之处?”
“刚才言公子喊她梓嫱姐姐,难不成是言府的小姐?”
“没听说言府有哪位小姐才情出众啊?”
她求救般地看向顾鸣筝,顾鸣筝见场面虽然不乱,但也失了课堂的体统,于是就重重地咳了一下。这声重咳像一道禁声咒语,将场中的议论声关闭了。
顾鸣筝朗声对梓嫱道:“这位小友既然你认识,不妨散场后到后院一会。现在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让大家都散了,去休息吧。”
梓嫱恭敬地对顾鸣筝行礼道:“谨遵老师吩咐!诸位,请退场休息,有意向参加下午场讲学的,请尽快去排队领号牌,下午场号牌会减少发放,仅发放三十枚。”
众人一听下午场次人数减少,立马就把探究梓嫱身份的事扔在了一边,紧赶慢赶地去排队领下午场的号牌去了。
言梓星站在原地,看看周围奔走的同窗,又看看站在高处的言梓嫱,一时进退两难,不知道是该去排队呢,还是去找梓嫱姐姐呢。
正当在原地犹豫不决之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摸到了他的身边:“言公子,这边请!言姑娘请你过去一见。”
言梓星一头雾水地跟着小厮来到后院,见到了书童打扮的言梓嫱。
“梓嫱姐姐,你怎么在这里?你成为顾老的弟子了吗?”才十二三岁的言梓星,个头还没开始蹿,只到梓嫱的下巴,他仰着圆圆的脸,看着这个平时接触不多的堂姐。
梓嫱平时在府里和梓娀交流的多,不是她看不上梓星庶子的身份,而是言梓星从小就被单姨娘拘着念书做学问,甚少出来和兄弟姐妹们一聚。一年到头,言梓星不是在族学里念书,就是在自己院子里念书。也就逢年过节,需要全家人一起出席的聚餐或者祭祀时才会见到,见面时,也会打招呼聊聊天,不过也聊不到一块去,一方面是男女之间话题总不在一处,第二个是因为梓星说上几句就开始引经据典,着实像一个掉书袋的小老头,众兄弟姐妹实在是神烦他这个习惯。因此对于这个堂弟,梓嫱说不来亲近也说不上生疏。
梓嫱笑着道:“哪有这么大的福气成为顾老的弟子?是梓婋姐姐介绍我来的,让我侍候顾老讲学,学些平时学不到的知识。”
梓星听到梓婋的名字,顿时一愣,小小年纪,不会隐藏心事,在梓嫱说出梓婋的名字时,心中一紧,面上立马就不自在起来,有害怕有担忧也有疑惑。梓嫱摸不准梓星的意思,试探地问道:“怎么了?”
梓星强颜微笑:“你说谁?梓婋姐姐?”
梓嫱点点头,带着抑制不住的高兴道:“是啊,是梓婋姐姐。你还不知道吧,梓婋姐姐,大伯的女儿,她回来了。她现在好厉害的,还认识顾老,要不是她,我连顾老的门都摸不到。现在啊,我有机会不用牌号就能连续听讲十日呢!”
梓星掩饰不住的羡慕道:“爹爹带我排队好久才拿到一场的号牌。你直接就可以听讲十日,梓嫱姐姐你可真是好福气!”
梓嫱应和着笑笑,继而又想起什么似的,叮嘱梓星道:“你回家不要跟二伯二伯母说我在半日山筑啊。最近你们二房事情多,我也不想让二伯和二伯母担心。”
“那三婶婶那边知道你在这里吗?”梓星知道最近大哥哥和大姐姐遇上了棘手的事,家里的气压一直很低。他一心读书,也没有这个心思去参与去探究发生的所有事,故而他并不知道梓婋这一节。
梓嫱道:“我母亲知道的。就是她拜托了梓婋姐姐送我来的。女孩子虽然不需要科考,但是多懂些道理还是好的。好了,我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帮顾老准备下午讲学的书稿去了。你早点回去吧!诺,这是下午场的号牌,若是觉得累支持 不住,就把这个号牌给你要好的同窗做个人情,要是还能坚持,下午我们在会场再见吧!”
说着,梓嫱将一枚小小的号牌塞进了梓星的手里,就和梓星作别。梓星握着号牌,看着梓嫱离去的背影,久久伫立,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梓星缓步走出半日山筑,等候多时的言旺正急的原地踏步,在和门房交涉,想进去找梓星。
“这位小哥,你就行行好,让我进去找找我们家公子,这所有学子都出来了,就我家公子没出来,又没个什么消息送出来,这让我怎么放心呀!”言旺见言梓星迟迟未出,心中着急,怕这个小少爷有个什么闪失,回了言府不好交代。
门房皱眉道:“讲学重地,哪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出的?你老实在外面等,总要出来的。说不定你家公子优秀,入了顾老的眼,留下来给他加课呢!”
“若是这样那是最好不过,可是可是总的确定是不是呀!你行个方便,来来来,这点散碎银子,你拿着吃壶酒,天冷,好暖暖身子!”言旺手心里攥这着边角银子凑到门房身边,贴着人家的身侧要往对方手里塞。
“哎哎哎!你这人,你这是干什么?”门房嘴上推拒着,手上可一点回绝的动作都没有,反而左右四周地扫视着,见没人注意到他这边,就准备和言旺手贴着手将银子过到了自己手心。
银子还没到手呢,只听得一声:“旺叔!”
言旺这个人精,立马手一缩,门房接了个空。言旺听到言梓星的声音,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自欣喜,嘿,省了一笔银子,苍蝇再小也是肉不是,还是落自己嘴里吧!而刚才的那个门房,此时的脸色跟吞了苍蝇似的,难看至极,又是气愤又是惋惜。
“哎哟,我的小少爷,你这是去哪儿了?”言旺上前接过言梓星手上的书箱,关切地问道,“你这么长时间不出来,我都急死了。那边下午场的号牌还需要排队去领吗?”
梓星客气地道:“旺叔,让你担心了。我在里面遇到了梓嫱姐姐,和她说了一会儿话。”
言旺当即张大了嘴巴,讶异之声溢出喉咙:“谁?梓嫱小姐?她怎么在这里?”
梓星将梓嫱跟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在不知道言旺此时心中的惊涛骇浪之下,梓星又道:“下午场的号牌不用排对了,梓嫱姐姐直接给了我一块。旺叔,我们赶紧回去吧,吃好午饭,我还得赶过来。”
言旺带着满腹的狐疑,护送言梓星回府。回到言府,安顿好言梓星,言旺就将梓嫱的事立马告知言铿修。
言铿修面色铁青地听完言旺的叙述,良久不言语。
言旺觑着言铿修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老爷,不过是作为书童侍讲,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的。”
言铿修伸手重重地捶在桌面:“没这么简单。她言梓婋有什么本事能攀上顾老,肯定是楚王出面牵的线,这么巧就让梓星知道了。还不是想通过梓星让我知道,她现在有楚王撑腰,要办什么事情办不成?偏生我求见了顾老多次,都未曾当面一见,言梓婋,她这是在向我示威呢!”
言旺不知道如何安抚正在隐怒中的主子,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突然福至心灵,恭贺起言铿修来:“老爷,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她那边使劲在顾老身上跟咱们别苗头,殊不知这是在给老爷经营西北茶马线添砖加瓦呢!”
言铿修闻言转头看向言旺,似乎是被言旺点醒了,略微一思索,怒火渐退,欢喜渐升:“呵呵,你说得对。照你所说,今日梓星当场认姐姐,这大学子都知道我言府的小姐入了顾老的眼,这传将出去,于我言府姑娘的名声是大大的助益。耿家那边对这门亲事,只有更上心的。”
言旺见言铿修转怒为喜,心下松了口气道:“老爷,咱们言府出了位才女,三成的茶马线份额,估计不够吧。”
言铿修听着言旺的恭维,捻着短须哈哈大笑,似乎整条茶马线的生意都已经被他收归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