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商量良久,决定事不宜迟,且古人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梓婋和笑尘当即决定,不等潘神医到了,立马动身去一趟龚府,找龚大太太和龚承望说明计划。明日一早,不管耿家来的是耿茂父子还是耿老太太,肯定要下手绑走来人。届时,一应行动,还得龚府主动配合才能万无一失。
“姐姐,我和笑尘去一趟龚府,让四哥在这里陪你。等潘神医到了,务必将人留下,好说好话的,以礼相待;若是......算了,这方面的分寸想必不许我多言。等到潘神医安顿下来,就打发四哥回明采轩,明采轩明日一早还得正常营业,以防引人怀疑。张齐就守在半日山筑,随时等候你的差遣。”梓婋走之前,不放心沈娉婷,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沈娉婷拉着梓婋的手道:“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顾鸣筝看着梓婋的侧脸,心下道:有条不紊,忙而不乱,沉谋重虑,丁宁周至。若是个高门女子,配我那个徒儿,倒是相宜的很。可惜是个商户。
梓婋转而又对顾鸣筝道:“顾老,这里就烦请你坐镇了。”
顾鸣筝点头回道:“放心吧!注意安全。”
拜别众人后,梓婋换了身黑衣服,随着笑尘步入了夜幕中。二人骑马行至城门,城门守卫正好在关闭大门,笑尘高声喊且慢。一阵马鸣后,笑尘亮出锦衣卫的令牌,守门士兵识趣地又推开沉重的大门让二人进入。
“我们这么高调进城,怕是天不亮,耿府就会收到消息了。结合今日的寿宴,怀疑到我们身上也是自然而然的事。”进了城的梓婋和笑尘将马寄放在守城门的值房处,二人并肩步行。
笑尘步履不停:“姑娘,事到如今,也是顾不得这许多了。”
梓婋深知笑尘说的有道理,最好的时机是明日一早混在进城的人群里进来,但是和龚府提前通气的事,就无法达成。不管耿府暗地里的势力到底如何,梓婋和笑尘也只能赌一把了。一路上为了避免遭到巡逻官兵的盘问而耽误时间,梓婋和笑尘二人走的全是小巷子。一路蜿蜒摸黑后,梓婋不知道是累着了还是精神过于紧绷所致,受过伤的胸口一阵巨疼,她力不能支地扑通倒地。
笑尘赶紧回身将她扶起,不禁自责道:“我真该死,我忘了姑娘你重伤刚愈。如此城内城外来回奔波,是极耗心神的。我们先歇一歇吧!”说着就要将梓婋搀扶到一边民居的廊下歇歇脚,毕竟总不能停留在路中央。
梓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靠在笑尘身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使劲地攥着笑尘的衣袖,面色憋得通红,嘴巴里断断续续地道:“没,没事,我,让我......缓一下,很,很快就,好了。”
笑尘不敢直接挪动她,只好保持着半搂的姿势给梓婋靠着。过了一会儿,这股劲儿缓过来了,笑尘才扶着她慢慢地朝前走去。
走了一小段路,梓婋的呼吸声渐渐重起来,笑尘知道她经过刚才的不适,精神气消耗很多,于是不顾梓婋的反对,强硬地将人安置在一所民居的后窗下歇息。
还就是这么巧,这户人家正是林先生在应天的据点。此刻屋内,耿茂和耿天伟父子及林先生俱在。另外还有个人高马大的,满脸横肉的人站在林先生身后,一脸戒备地盯着耿茂父子,似乎只要林先生一声令下,这人就能将耿茂父子给撕了。
林先生一见耿茂父子,当即就发怒质问:“乌苏哈怎么回事?怎么会死了?谁杀的?”
耿茂父子在家里的时候,已经密谋妥当,准备好早就烂熟于胸的说辞:“林先生息怒,今日家中进了贼人,等到发现时,乌苏哈已经被杀了。”
林先生因为平时不便冒头,故而总是深居简出,耿茂父子和他合作已有两载,但至今都不清楚这位林先生平时日是做什么营生的。
林先生冷笑一声,站在他身后的护卫,立马就飞身而上,将耿茂的脖子掐住提起。耿茂顿时呼吸不畅,面上涨的紫红,似乎立刻就要断气了一般。耿天伟见到父亲被如此对待,且这个护卫如此强壮,知道自己讨不到好,立马就上前跪下求饶:“林先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林先生斜眼睨了耿茂一眼,又看向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耿天伟,散漫地开了口:“好了,蛮克,放下耿老爷。”
名叫蛮克的人,听到林先生的吩咐,立刻把手一松,耿茂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耿天伟爬过去,将耿茂扶起,一边给他爹顺气一边呼喊着:“爹,爹!”
耿茂喉咙里呼哧呼哧地大喘气,在儿子的拍捶下,逐渐恢复正常:“林先生,有什么,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乌,乌苏哈的死,真的和我们没关系。我......”
见老爹解释的艰难,耿天伟替耿茂说道:“林先生,我们也是在追捕贼人的时候,才发现乌苏哈死了。凶手必定是那闯入耿府的贼人。乌苏哈是林先生的人,就是给我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害了他啊!”
林先生看着这父子两个的怂样,心下也是觉得这两人没有这个胆量敢杀了他派的人。但是他又十分生气,如今北线吃紧,大明的皇帝准备在年前发起最后的总攻,北元能派出来帮他的人手是少之又少。死了一个乌苏哈,等于少了一条臂膀,这怎么能让他心平气和地接受呢?
“乌苏哈的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若是真的和你们无关,那最好。若是和你们有关,我定不会饶过耿府任何一个人!”林先生现在手下凋零,况且还有大事要办,对于耿茂父子,他是容忍为先。
“是是是,林先生明鉴。若是和我们有关,我们不等林先生动手,肯定自罚谢罪!”耿茂言辞之间说的恳切,倒是让林先生没有话头可以在继续追究乌苏哈的死因。
“乌苏哈的死我暂且放一放。”林先生手指叩击桌面,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名册呢?”
终于问到重点了,耿茂父子尽管对过说辞,此时也是心中忐忑。耿天伟强作镇静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和被楚轶带走的那个一样的匣子,并且又掏出一把小钥匙,恭敬地递上去。
林先生接过匣子,用钥匙打开。在耿家父子期待的眼神中,林先生勃然大怒,一把摔了匣子,木屑飞溅。蛮克见此,立马拔剑而出,一剑就扎进了耿天伟的小腿处。耿天伟吃痛喊了一声,但也仅仅只有一声,就自己用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巴——他不敢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发出声响,怕引起他人的注意。
林先生见他如此,倒是十分惊讶,继而眯着眼对耿茂来了一句:“你倒是生了个有胆气的儿子!”
耿茂见儿子被伤,心疼不已,但是碍于蛮克的凶狠,不敢吱声。
林先生越发看不上做了缩头乌龟的耿茂,面色阴沉,怒火四溢:“姓耿的,名册呢?乌苏哈死了,名册也给我丢了?”
耿茂和耿天伟其实早就发现名册不见了,钥匙也不见了。为了在林先生这边报名,父子两个弄了个和原匣子一样的,带过来糊弄林先生。
乌苏哈是北元的密探,随着林先生来到应天,准备经营势力,搅乱应天。二人来到应天的时候,应天还是大明的京都,还不是陪都。后来皇上迁都北平,照理他们也是要跟着转移,继续给大明内部制造混乱的。但是北元方面有新的考量:首先应天作为陪都,保留了盘根错节的贵族势力;其次,应天和北平一南一北,互相呼应,要是迁移到北平去,那南方这边就毫无北元势力留存了。还不如继续驻守应天,伺机起事,和北平成呼应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