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时刻,管家也顾不得这许多,急匆匆让小厮开门进去,隔着段距离朝床上的人喊:“老爷,老爷!”
床上没有任何动静。管家心急如焚,一心只想着把人叫起来,又连连催促了几声。
可直到这几声催促结束,床幔内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不对,管家猛然意识到。老爷并不是什么睡眠很深的人,往常突发急事半夜把人叫起来也是有的,没有哪回是像今天一样叫了半天还没回应的。他开始忍不住冒冷汗,朝外头两个小厮大喊:“快来人,快来人!你们两个快进来。”
屋外俩个听这声音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压根不想进。可又不能不听话,是以小心翼翼探进来。管家哆哆嗦嗦指挥他们两个:“快,你们两个,去把床幔掀开。”
两个小厮自然都不想去,其中一个机灵些的推拒道:“这怎么好,夫人还在里头睡呢。不如让丫鬟来?”
说完三个人都反应过来,管家最先提出疑问:“陪房的丫鬟呢,怎么没看见人?”
还是刚才那个机灵的回的话,他也十分不解:“小人也不知道啊,没见着有人出去啊,我们两个就守在外面呢。”
沉默到现在,一直没说过话的另一个小厮此时颤颤巍巍开口:“是不是……是不是公子……”
剩下两人不约而同回头看他,让他不敢把话说完。他们在这里商量了这么半天,但凡床上真的有人在睡,是猪也该被吵醒了。但直到现在,里头也没见有个什么人来回话。
越拖越不是个事儿,管家一咬牙,索性自己上前,猛地把床幔拉开。
床内被褥铺开,看被子的模样应当是有人睡过不会有错。可现在,床铺内一片空空如也。
大变活人当表演看的时候是个乐子,但除非是捧场的,否则应该没人想在现实生活中经历这么一遭。管家当即一声“啊”出来。两个小厮半是被空荡的床铺吓的,半是被管家这一声惊到,同时抖了三抖。管家回头,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实些的那个小厮哆哆嗦嗦开口:“老……老爷他们呢?公子回来了,是公子回来了吧。可公子会把他们带去哪儿呢?他能带去哪儿呢?”
他这话倒是给管家提了个醒,管家审视两个小厮片刻,说:“今日之事,都有分寸吧?”他语气已经沉了下来,暗含警告的音调让小厮心中一沉。机灵的那个忙表态:“您放心,今日我二人照常守门,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嗯,”管家语气放和缓了些:“守夜也都累了,回去歇着吧。老爷夫人的去处自有我去寻”
两人忙不迭退下了。确认两人都走了,管家才匆匆离去。不过,不是来时的方向。小厮的住房都在一块儿,回去自然也是一路。走到一半,老实的那个步子突然停下,晃悠着捂住了脑袋。旁边那个忙问他:“哟,这是怎么了?”
他心里不断打鼓,该不是老爷夫人那房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自己会不会也?
老实小斯稳住自己,晃晃脑袋:“没事,恍惚了一下。”他其实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但细细感受下来,又没什么可说的。
机灵小厮还是有些担心,但看此时这人已经恢复正常,便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两人一块走了出去。
在他们都看不见的身后,一股白色的烟悄悄往天空盘旋。白烟绕过树木,又绕过亭台,最后归于一个站在阴暗高处的男人身上。男人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头上凤冠上用黄金制成的凤凰振翅欲飞。风拂过,绽开一池红色的花。
而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白衣的公子。那公子未戴冠,仅以一和衣服同色的发带松松一束,还余一半头发散在身后。分明是很闲散的打扮,但因着那张脸过于秾丽,倒显然……别有一番诱惑的滋味来。按理男人长的太过浓艳,总会显得弱气些。但这位公子不同,他嘴角永远平直,眼神里又总是透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来,平白跟旁人隔开了三分距离,逼得人不敢直视他。遂气势强劲,让人见了胆寒心惊。嫁衣衣摆太长,最外层的薄纱被风吹到他的衣袍上,乍一看仿佛两人纠缠不休。
白烟归位后,红衣的那个偏头看向身旁的白衣公子,说:“走吧,那管家去找那对夫妻了。”白衣的那个态度很冷淡,只“嗯”了一声。
正是姬辛离和秦难书。他们两个先是赶到了萧府,找到萧府萧母的院子,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接着管家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于是姬辛离索性使了点小手段,俯身在那个老实些的小厮身上,又故意把话题往萧公子身上引。逼得管家不得不去想那“最有可能的地方”。
管家一大把年纪,再着急走得再快也比不上两个在上头飞檐走壁的。只见他一路小跑,直到萧府里萧公子的院子。院子最外头两个看门的正胡侃聊天,管家此时也只当没看见,留下一句不必跟来就往里走了。两个侍卫礼都还没行完,管家就跑了进去。等他们两个抬头的时候,姬辛离和秦难书恰好打个时间差,完美自上头翻了过去。管家目标明确,一路狂奔,直至萧公子的卧房。
说来奇怪,分明刚才的他还在争分夺秒,生怕慢了一步。此时真到了地方,反而踌躇不前了。踱步好些时候,知道不能再这么拖下去,管家一咬牙,闭眼推开房门。
他是闭着眼的,可暗处的姬辛离和秦难书却看见了——萧公子自己的卧房里,萧父萧母躺在地上。周围一片狼藉。
男子的衣物、配饰、零七八碎的摆件、几本被撕碎的书、落在地上堆积一地的床幔……活像逃难现场。地上两个人无知无觉,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管家终于有勇气睁开眼,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险些直接叫出来。
但又怕公子还未离开,不敢惊扰。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终于鼓足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