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夫捋着胡须,沉吟许久,才写下药方。
“原先生,这一副药方,先用三天,三天后看脉象再改药方。”
原红蕖接过药方,上头十分详细,就连饮食禁忌,也都清清楚楚写在药方子的后面。
这时候虽然天色已晚,不过像林家这样的人家,家里面都养着府医,有自家的药房,寻常药材家里面都有。
像是比较珍贵的,比如赤灵芝,黄精、虫草这些,原红蕖日常会收购一些,这些药材平常送礼或者自家留用,都是难得的。
另外还有这三日只能吃燕窝,而且要吃金丝雪燕,很是凑巧,这个林家也有。
上次范怀青从海外带回来,说这东西比他们寻常吃的燕窝都要好,知道府里面日常燕窝用的多,特地带回来孝敬东家。
原红蕖将这些燕窝入了林家的库房,这样黛玉吃起来更为方便。
如今倒是便宜林如海了。
林家的府医一直跟着打下手,这时候也看了方子,照着方子将家里面的药材都拿来,给余太医过目。
林家的药材保存的好,等闲寻常品相的药材也到不了林家的药房里面。
“这些都能用,只是人参的年份有些小了。你家不是常年收购人参?”余太医看了药材觉得奇怪。
“年份大的人参哪能放在药房,要是无端端出差错,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林府医为人实诚,又十分谨慎。
当初原红蕖收购了大年份的人参,让放在药房的时候,林府医连碰都没碰一下,让人赶紧送回去。
这时金大娘捧了盒子过来,“余太医,您看这些可合用?”
金大娘打开盒子,第一个扁长的盒子打开,里头密密麻麻放着一排人参,看那粗度和芦头,年份都是三百年往上的。
其中还有几颗,余太医看那年份估计能超过五百年。
这么高的年份,怎么还没成精,就给人挖了呢,真是可惜。
再看另一个盒子,金大娘一打开,饶是余太医见多识广,也惊了一下。
脸盆大小的赤灵芝,就连太医院也没有这么大的,林家不愧是四世列侯的人家,家底子真是丰厚。
有了这些余太医对林如海能尽快恢复康健,更有信心了。
“余太医,我家还有几瓶人参纯露,那都是浓缩的人参精华,你看能不能用。相比直接吃人参,人参纯露更容易被吸收,效果可能会更好。”
“人参纯露?”余太医记得太医院曾经得了一瓶,那是皇上让人送过去研究分析的。
最后太医院众多太医研究了几天,总算是换算出来,那人参纯露的药效比之人参还要高上数十倍,只要搭配得当,人参纯露可是救命良药!
不过可惜只有那么一瓶,皇上不许他们耗费太多,他们还想试试太医院能不能复制出来呢,可惜没有机会了。
林家竟然有这样的好东西,还是几瓶?
余太医立即喜道,“原先生,老朽厚着脸皮请原先生割爱,分我一瓶人参纯露。”
“额,小事,往后林大人的身体还请余太医多费心。”原红蕖微微一怔,随即朗声说道。
她不可能自己亲自给林如海调理身体,更不会给林如海瞧病,这现成的老太医,医术也是一流的。
真是打瞌睡就正好有人递枕头,原红蕖本来还想着怎么让余太医能多来几次,给林如海调养身体呢,现在有了人参纯露,余太医自己就乐颠颠的来了。
这边配好一副药,药童立即就在旁边的茶水间煎起了中药。
黛玉也没有闲着,听得父亲这几日要天天吃燕窝,不能吃其他有一丝儿油腥的食物。
因此也不管天色已晚,她自己守着炉子,亲自给父亲炖燕窝。
往常这个时候,黛玉早已经酣睡,今天无论谁过来请,黛玉都坚持要等父亲吃过燕窝,服过药之后再说。
上次见到父亲的时候,他虽然清瘦,可也没有像如今这般,瘦的几乎脱相。
原嬷嬷问了父亲身边跟着的人,都说这一路上父亲几乎粒米未进,吃什么吐什么,有时候就连喝水都会吐。
他们甚至都想过父亲是不是晕船了。
可是坐船对于父亲来说,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父亲怎么可能晕船?
这一路上全靠着那些人参丸和人参纯露,才勉强撑到京城。
原红蕖却知道,林如海吃什么吐什么,还真就是晕船了。
以往林如海的身体底子还凑合,又习惯了坐船,晕船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纯粹是无稽之谈。
现在他的身体状况一落千丈,本身就不宜长途奔波,结果他还是坐船而来。
看他们比预计的要早了几天,想必这一路一定是日夜兼程,根本没有停船注意过。
林如海的身体哪里受得了!
余太医经验丰富,想来听了长随对林如海病情的描述,和他自己的诊断,已经能够准确判断出林如海的病情,因此开的药方也是平稳复元的温和方子。
林如海并没有昏迷,只是感觉体力不济,只想歪着,连说话的力气几乎都没有。
刚才有丫鬟过来给他喂了水,这一次他竟然没有恶心想呕吐的感觉,难道是因为上岸了吗?
林如海也听到了黛玉的声音,他想睁开眼看一看黛玉,却感觉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又像是被浆糊给糊住了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嬷嬷,我爹不会有事的,对吧?” 黛玉守着炉子,眼睛红润,像是水洗过似的。
原红蕖知道小姑娘肯定是忍不住,刚才哭过。
“黛玉只管放心,林大人无事。”
原红蕖安慰着黛玉。
黛玉小鼻子抽了两下,“嬷嬷,我怕……”
“傻丫头,”原红蕖搂着黛玉,轻轻安慰她,
“有我在呢!这一次你爹他肯定不会有事!”
原红蕖说得大义凛然,然而她心里想的是:
林如海捐馆扬州城,是在三年后。到那时,他才一命呜呼。
这一次他进京,想死都不容易。
下了船到家里面来,有原红蕖在,就算林如海如今变成了活死人,他也得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