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安真的要被气死了。
楚修远为官多年,没事就爱在朝堂上喷皇上,他是真的一点都没意识到皇上被他得罪的有多狠吗?
以前没弄死他是怕落人口实被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可要找个由头治他的罪却不是什么难事。
皇上对他的忍耐显然到了极限,这次肯定是要贬楚修远的官的。
不只要贬,还要狠狠地贬。
只是觉得她的提议也还可以,升楚修远的官再远远的把人打发走不仅不会落人话柄,说不得人家还要夸赞他心胸宽广。
不然以楚修远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这会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站在她面前指责她?
楚易安瞪着楚修远,越看越觉得这人是真不识好歹,她就该顺着皇上的话往下说,让皇上将楚修远贬出盛京再打发远一点。
运气好点他们这辈子都不用再见了。
而看到楚易安眼底的愤怒楚修远的怒火僵在了脸上,他感到一丝丝茫然。
啊?是……是这样吗?
是他误会楚易安了?
但是下一秒楚修远又梗着脖子道:“不管怎么说金河岭也太远了,冬季严寒,你完全可以给皇上提议让我去一个好点的地方啊。”
“我都这把岁数了,这几年身子骨大不如前,这远去金河岭,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走到那。”
说着楚修远非常的委屈,前途无望,他感觉自己迟早客死他乡,竟没忍住呜呜低声哭了起来。
就算楚易安怨他,可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啊。
她撺掇华氏跟他和离他都不说什么了,这些年确实是他没考虑过家里人的感受。
可他在慢慢改,试图让华氏重新接受他。
但是谁知道这个节骨眼上皇上会突然下旨让他离京,还是去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要真去了,楚修远觉得他非死在半路不可。
就算幸运抵达了金河岭,怕是也很难坚持下来,那边又穷又冷,他在盛京呆惯了,如何习惯得了那边的天气?
楚修远很委屈,楚易安是他闺女啊!心怎么能这么狠?
听着楚修远低声哭泣的楚易安:……
楚易安深吸口气,这也就是楚修远现在是她爹,但凡是别人她已经一巴掌呼上去了。
楚易安忍了又忍,压下心里漫上来的那股邪火后拍着楚修远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修远啊,这些年你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我虽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你应该知道皇上是很讨厌你的。”
“可是皇上却还是升了你的官,这才让你去金河岭,你可知为什么?”
楚修远更难过了,哭泣声都停了下来:“你叫我什么?我是你爹啊!!”
楚易安叹了口气,苦口婆心:“这不重要,你看看,金河岭虽然远了些,冷了些,穷了些,民风彪悍了些……”
楚修远又想哭了。
楚易安赶忙道:“可那边有最肥沃的土地啊,只要熬过了那阵子就好了,等到夏天,你自己掰着指头数数有几个地方能比得上那边凉快?”
“看事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能只瞅着不好的地方一个劲的想。”
“听话,去了那边之后好好努力,修远啊,你是有大才的人,前年高中状元的那个谁、叫什么来着?”
楚修远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游轩宇。”
“对,就是游轩宇,他可是得了你的指点才能顺利高中状元的,你这般大才你不觉得放在盛京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太浪费了吗?”
“为什么?因为来盛京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学有所成,是来参加殿试的。”
“而其他人都有各自的老师,盛京周边还有四大书院,大部分的学子都去了书院里。”
“修远啊,我知道你这人比起做御史其实更擅长教化百姓,可是到底什么地方才更需要教化?”
“没错,金河岭!”
楚修远:……你别忽悠我,真的。
楚易安恨铁不成钢:“你不觉得指点已经学有所成的学子没什么意思吗?就算得了你的指点,出去了人家也不会说你是他的老师。”
“那当然是得从零开始啊,把一个人从零培养成进士,你不觉得这才更有成就感吗?”
“今日你虽离京,可能很多人会笑话你,可是我知道爹你根本不在意。”
“别人的眼光与你何干?爹你为什么会被皇上安排出京?那是因为我爹有一种别人都没有的精神。”
看楚易安停了下来,楚修远咽了口口水,眼中亮起期待,追问道:“什么精神?”
对上楚修远的眼神,楚易安更加语重心长,拍着他肩膀的手也更用力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所以你才会离京。”
“但是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一定会带着你无数学有所成的学子重回京城,到那时让那些嘲笑你的人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是对的!”
“修远,四十岁正是奋斗的好年纪啊!不可浪费光阴,而且我相信我的判断不会错!”
“你一定能做出一番伟大的功绩来,让我们这些儿女脸上都有光,日后也能挺直腰板跟人说话。”
坐在一旁看着的秦淮书:……
总觉得他这弟妹的眼神坚定得透出股邪乎劲儿。
这洗脑的能力也是。
楚修远看着楚易安,楚易安朝他重重点头,眼里全是对他的信任,坚定不移。
楚修远眼眶又湿润了。
原来,他闺女这么信任他……
他突然感觉前面的路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了,至少再也不是刀山火海。
好像去金河岭才能更好的发挥他的人生价值。
楚易安说的没错,他就是因为不想哄皇上开心才会被外放。
这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他不愿意与其他人同流合污,侍弄权贵。
但是凭他的能力,他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金河岭,他迟早会有返回盛京的一天。
等到那时,他要风风光光的回来,告诉所有人,他楚修远就算是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也能过得很好,还能有一番功绩。
楚修远抿紧了唇,眼中逐渐透出丝坚定。
他也抬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楚易安的肩膀,语气再也没有质疑。
“易安,以前是爹对不起你们,但是爹已经知道错了,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替我照顾好你母亲。”
“你们在盛京好好的,等我回来。”
说完他深深的看了楚易安一眼,扭头头也不回的走了,步伐稳健而坚定,连脊背都挺了起来。
楚易安:……
楚易安松了口气,总算是将这老登送走了。
她也不指望楚修远能做出什么功绩,只要别惹事,别欺压百姓就好。
楚易安只是想赶紧把人打发走,但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这鸡血打猛了,导致楚修远去了金河岭后真的大刀阔斧搞起了教化。
由于常年的坚持还真让他做出了番成绩,也为大顺带来了不少可用之才。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楚易安算了算时间,给楚修远洗脑了太久,马上就要到一炷香了。
她得赶紧回去。
转身的瞬间又想起来这还坐着个大哥呢,楚易安扭头朝秦淮书看去,然后就看到了秦淮书复杂的表情。
楚易安老脸一红,朝他微微见礼后转身就跑,溜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