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的人手脚很快,明仁帝中午刚颁的命令下午他们就把崭新的奚府给安排妥当了,奚昀和云雾只管拎包入住即可。
工部的官吏一直等在奚府门口,瞧见状元和状元夫郎回来了,赶紧迎上去笑得格外灿烂:“奚大人,奚夫郎。”
这位状元前途无量啊,还未上任陛下就赏赐了一座四合院,就算是朝中摸爬滚打数年的官员也未必有此荣宠,京都房价水涨船高,很多官员到现在都买不起房子只能租住。
奚昀接过房契和钥匙,揽着云雾推开府邸大门走了进去。
“古人诚不欺我,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自有黄金屋,云雾念了一下,问他道:“相公,这是哪位先人题的诗?”
是宋真宗作的《励学篇》,奚昀隐去了朝代,只说了是古籍记载一位叫赵恒的诗人所题,然后把整首诗都与云雾说了一遍。
“书中自有颜如玉。”说着他就飞快往云雾嘴唇上啄了一口,笑嘻嘻道:“你就是颜如玉。”
云雾听懂了,他轻轻捶了奚昀一下,有些羞意。
新家家具一应俱全,晚饭他们选择了出去买菜回来自己做。
奚昀说道:“现在家宽敞了,可以考虑给家里添几个仆从,洗洗衣服做做饭,干干家务杂事,这样我们便无需事事亲力亲为。”
日后他需要上朝工作,云雾也要去绣学教学,这么大一个家还是有人看守为好。
奚昀在心中感叹,也是被他给混上事业编,步入仕途了。
他稍作思考后补充道:“也不用太多。”
说实话他有点难以想象那种凡事皆由下人侍奉的权贵生活,雇佣几人帮忙洗衣做饭以解脱双手,对他而言已足够满足需求,就像现代社会中富裕家庭也会聘请一两名保姆。
云雾与他想法一致,他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等下我给大哥和嫂嫂书信一封,叫他们也搬来京都与我们同住。”
“好。”已经许久未见大哥和嫂嫂,云雾心里也是十分想念。
奚昀观察着云雾的表情,轻声问道:“要给你爹还有弟弟写信吗?”他知道云雾不喜他那个后娘,所以特意没有提及王莲凤的名字。
云雾手一顿,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了,我爹他现在两个儿子在身侧,哪里还会记得我这个早已出嫁的哥儿。”
奚昀“嗯”了一声,说:“那不写了。”
云雾听后笑着握住了奚昀的手:“其实我有一点点想霖泽。”
奚昀脑子转了半晌才想起来霖泽是谁:“你怎么不喊你弟弟云虎子,亏我还在想霖泽是谁。”
和奚昀待久了,他自己也识了不少字看了不少书籍,接触了很多有修养家世显赫的人,云虎子这个小名他现在都有点叫不出口了,万幸当初没给他娶狗蛋什么的,更加叫不出口。
“其实霖泽很聪明,他要是愿意读书,应该也不会很差。”云雾说道,虽然王莲凤这个人不怎么样,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云霖泽拎得清,同他还是有兄弟情在的。
奚昀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小子确实聪明。但他叹了口气,云霖泽现在已经十几岁有了,再过几年他爹娘就该给他娶亲了,他那个弟弟还小,传宗接代的任务肯定会落在他头上,云仲义愿意放人吗?
云雾也懂他所想,两人默契地沉默了一会儿,将此事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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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朝考就要开始了,等朝考出了结果他们这些新晋官员也要正式上岗了。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了消息,六元及第的奚昀还没有正式的夫子,朝中很多大臣已经开始了明争暗斗。在古代,除了父子和姻亲,其中最铁的就是师生情谊,这三种都是默认的结盟关系。所以他们都想收奚昀为自己的学生,得一个教习六元及第的名号,要是奚昀日后在朝中有所作为,他们也能跟着沾光。
严顺本该对此事是自信非凡的,结果几日之后传出奚昀拜了楼司业为师,严大人的心直接碎成了渣渣。
奚昀没想那么多,他来京都得鸿之和夫郎的引荐,登门拜访了楼司业,楼司业为他解惑,指点迷津,他于奚昀而言本就有半师之谊。
楼司业在还没见到奚昀面的时就想收他为门下弟子了,今日奚昀提着束修上门拜师时他乐呵地连严肃都装不下去了。
“弟子见过夫子。”奚昀向楼司业行跪拜行礼,奉拜师茶。
“快起来罢,好徒儿。”
楼司业这几日去国子监上班都是春风拂面,见到往日几个硬茬都面色和善了不少,抓到他们犯了错也是将罚抄课文五十遍降为了二十五遍。
同僚酸溜溜地来恭喜他,六元及第难得一见的好苗子最后选择了拜师楼执象。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消息传到皇室耳中,明仁帝对此倒是满意。
楼家是儒学世家,代代都是学识渊博的清官,这一代的楼家一门三大儒,小辈却只有两个。
楼挽车无所出,楼执象三十几岁才得一小哥儿,楼礼仕也只有一个儿子,目前在国子监任博士一职。
所以在明仁帝,还有很多高官看来就会觉得奚昀很聪明。
“他确实很聪明。”
李承胤靠坐在美人榻上,赤着脚搭在顾岚亭身上,一边翻看着书册一边享受顾公子的捏腿服务。
“父皇想要制衡的世家里可从来都没有楼家。朝中少说一半官员都是楼门的弟子,楼家兢兢业业为朝廷培养了那么多优秀官员,父皇高兴还来不及呢。”
“官居四品以上的楼门弟子很少。”
李承胤笑了一下:“楼家池前清,顾丞控人心。”
“顾相寒门出身,一个小小的县丞之子是由父皇一手提拔才有了今天的位高权重。楼门多寒士,顾相其实和楼门的人是一样的。”
“所以啊。”李承胤放下手中的书册,稍稍用力踩了踩,惹得顾岚亭发出一声闷哼,他倨傲地笑着道:“你父亲效忠于本殿的父皇,你是本殿的,就要听本殿的话。”
“是,殿下。”
李承胤满意地伸出手,轻轻蹭了一下顾岚亭的脸,说道:“朝中鲜少有人知晓齐鸿之是瞿雁大人和懿章贵妃的儿子,但知道的人他们都会默认齐鸿之是楼司业门下学生。”
“要不你也去拜入楼司业门下,成全一段佳话,鸿武三十一年的状元榜眼探花竟然全是楼门弟子。”
顾岚亭难得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说道:“殿下,岚亭已经是柳太傅的学生了。”
“哦。”李承胤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
“你要娶亲了吗?”
顾岚亭手一顿,道:“什么?”
“没什么。”李承胤垂下眼眸:“我会去和父皇说的。”
“说什么。”
李承胤瞪了他一眼,把脚从他手上抽了回来,讽道:“怎么,你喜欢偷情。”
顾岚亭很轻地笑了一下:“岚亭甘之如饴。”
李承胤视线停留在许久未翻动的书页上,心口有些酸胀,他舌尖抵了抵自己的尖牙轻轻呼出一口气。
视线相汇,像未成熟的青果一般,带着微微的刺痛,又干涩又倔强。
顾岚亭揽着他的腰,李承胤双手托着顾岚亭的两颊,泪珠像断了线一般从他的眼眶滑落再滴到顾岚亭脸上。
就像是顾岚亭哭了一样。
可惜他目光清泠泠看不出一丝落泪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