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没有随了容芝树的心意叫火药球“小仙女”。
奚昀提出的“天女散花”得到了大家一致好评,容芝树遗憾地点头认下了这个名称。
其实奚昀觉得“天女散花”还不够霸气,但奈何工部的容侍郎是个诗情画意的男子,就喜欢这种软绵绵的名字。
“好吧,容大人我们继续方才关于天女散花的火药配方精进。”
奚昀与容芝树面对面坐下,面前摆的刚刚试爆记录下来的数据。
奚昀扯过一张空白的纸页,毛笔沾了墨水,边写边道:“七硝三黄,还可以加少许碳粉也就是草木灰,起到辅助作用,可以增加火药的燃烧速度和稳定性。桦树根、毛竹根、枯杉木还有箬叶等,这些草木燃烧后保留药性,其中箬叶药性是最好的。”
他在箬叶那里重点画了个圈。
“箬叶?粽叶?包粽子的那个叶子吗?”
“啊是的,就是那个。”
容芝树受教般点了点头,好奇问道:“奚大人怎知这箬叶药性最好?”
奚昀微微一笑,道:“箬叶具有清热消肿止血的功效,京都不常见用此药,但乡下箬竹多箬叶也不值钱,村民都会去采摘一些放家里。”
“原来如此,我倒是不曾知晓,原来这箬叶还有清热消肿的功效。”容芝树略微有些羞愧:“平常只在端午时见到箬叶。”
“下官也是生在乡野方才知晓。”奚昀不以为然,他也是在洵阳村生活了一段时间才知晓的很多常见草药功效。
容芝树更羞愧了,奚昀生在乡野却见识如此广泛,而他名门望族出身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却连这小小箬叶是一味草药都不知晓。
奚昀安慰他道:“容大人,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下官也只是一知半解,若是请熟读《本草纲目》和《神农本草经》的郎中来答肯定更胜一筹。”
容芝树叹了口气,只觉自己需更加努力才行。
奚昀被容芝树抓去一起研究火药,他在工部待了一下午,一直到了下值日的时间,他才起身告别工部的官吏们。
奚昀一走,工部的官吏们纷纷向容芝树请示,那位记录爆破数据的官员更是直言道:“容大人,这位奚大人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您可得好好把握机会,一旦他离开翰林院,务必将他招入工部,与我们一同为大晋效力!”
“是啊是啊,这奚大人可太适合我们工部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表示赞同。如果能让这样的人才加入工部,必将大大提升工部的实力。
容芝树一拍桌案,目光灼灼:“我正有此意!你们都觉得奚大人适合我们工部?那太好了!”
朝廷刚刚册封了三位皇子为王,这几天工部的龚尚书和右侍郎徐大人一直忙于三座王府的建造工程,整天不在官署里露面,目前工部拥有最大话语权的便是一门心思扑在发明火药上的的容芝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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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昀发现翰林院近期气氛有些微妙。好像就是从那日容芝树来了一趟翰林院寻人之后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他每日准时上职按时下值,处理事务井然有序,对任何人都很恭敬随和,处事圆滑,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他在翰林院深交的人不多,除了齐鸿之与顾岚亭也就黄修撰与他关系更进一步了。
这世上有淡泊名利觉得任何事情都无所谓的佛系官吏,自然也有眼红嫉妒别人才华以及境遇的官吏。
其实顾岚亭和齐鸿之比奚昀可清高多了,但顾岚亭的爹是当朝丞相,手握大权。齐鸿之姓齐出手又如此阔绰,齐家在全国的商号都有股份,他们动动手指就会让一间酒楼破产,财富泼天。
这两个人,他们惹不起。
而奚昀草根出身,在京都除了一个老师是楼司业没有一点背景,这样的小白最适合被打压。
本来就嫉妒他是六元及第才华横溢的天才,还那么爱表现,听说琼林宴一通彩虹屁把皇帝吹的龙心大悦,早朝本以为要人头落地结果又出尽风头,现在入翰林院才不到半年就已经被工部看上了,这算什么!他们在翰林院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都没出路,他奚昀怎么就这么顺!他们妒火中烧,死命针对他。
但一生好面子的读书人要针对也是暗戳戳的针对。
奚昀从典籍馆中回到工位上,看着桌案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堆册子,默了两秒,然后道:“这是哪位大人负责的册子,怎么放我这儿了?弄混了该如何是好。”
无人应答。
他耸了耸肩,声音不大不小道:“那我可要去找工册查询了,到底是哪位大人放错了地方。”
终于有位翰林咬牙切齿的回答道:“乔学士体恤我,特意让奚修撰为我分担一些。”
“哦。”奚昀若有所思,道:“乔学士不在,今日是姚学士当值,若是乔学士指派他应当也知晓,刚好我要去寻他,我这便去问问他是否确有此事。”
说罢,他拿着一些整理好的奏折作势要往文渊阁走。
“唉唉!奚修撰!”那官员见他如此较真,急了眼,赶忙阻拦道:“奚修撰,我突然想起来我手头事务也不是很多,不用你为我分担。”
“这多不好意思,你不是说乔学士指名道姓要我帮你分担吗?”
“不用不用,都是小活,哈哈…我一个人来做就行,姚学士多忙呀,奚修撰就别为这点小事去麻烦姚学士了!”
“嗯…既然如此,那好吧。”奚昀皱着眉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富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了那位翰林身上,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那位翰林与他对视一眼后,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冒起,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明明只是一个眼神,却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已经被对方看穿的错觉。
有一种在学堂上开小差被夫子抓包的感觉……呃……
而且不是那种很严肃板正的夫子,犯了错当场惩罚,是那种表面笑眯眯结果背地里已经联系好了家长告状,就等着他回去挨一顿罚。
那位翰林被他这种说不上感觉的眼神看的鸡皮疙瘩蔓延了一身,站在原地僵硬片刻才缓缓坐了下去。
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怎么眼神会这么令人胆寒心惊,就好像他早已洞悉一切等着他落入提前布置好的圈套。
小样,别以为你比我多吃几年饭就能随便由你使唤,我们青年一代就是来整顿这种职场不良风气的。
奚昀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在自己的工位上落座处理自己的公务。那堆被刻意放在桌案上的册子他也小心翼翼搬下来放到一旁,仔细对待。
早上闹了这一遭但还是有翰林贼心不死就是想踩奚昀一脚,打压打压这位风头过盛的六品小官。
老翰林:“奚修撰啊,这几本奏折麻烦你处理一下,急着与太常寺交接。你年轻,多做点是好事,能快速成长。我们这些老家伙经验是比你们丰富但精力可就不如你们了,以后这翰林院还得靠你们新人呐。”
奚昀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李翰林,您说得对,但您的经验这么丰富,您来主导肯定更漂亮。我现在手头在忙第二版的史册编修,乔学士催得紧,实在没精力再揽新活儿啦,这太常寺的折子多重要,我可不能耽搁了您说是不?”
老翰林一瞪眼,随即摸着胡须拿出第二手准备:“那你去把批给户部的折子整理出来,年轻人嘛,得吃点苦。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这都是为你好,你多接触多干活,能力提升得快,以后机会就多。”
奚昀点点头,一副认真的模样:“李翰林,您说得太对了我都赞同,可这批给户部涉及到好多银额,我应该无权查看吧?我怕弄错了给大家添麻烦,而且姚学士刚刚让我整理一份很重要的年度政事文章,得优先完成呢。”
老翰林没想到这个小小修撰口齿竟如此伶俐,他胡子轻吹面色难看,指着奚昀道:“一点苦也吃不得,如何能磨砺成长?如何让我们放心将辛苦经营的翰林院交予尔等之手!”
老翰林一番教育得到了典簿厅许多翰林的认可,他们一致认为奚昀过于专注自己一点都不懂得官场运营。
见奚昀久不答话,老翰林以为他终于听进去了,结果他突然抬头,严肃道:“对,您说的对。”
老翰林正想满意点头,暗自得意自己说教有方,又听得奚昀接着道。
“但我不想没苦硬吃。”
“我要没福硬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