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雁感慨道:“你这路线可真曲折。”
陈闵明接着说道:“冯姐,我现在就遇到难题了,今天我坐你们这边的电车满城转了好几趟,却没找到你们这里经销五金件的地方。一般这些店铺都在火车站附近啊,我在这怎么没看到呢?”
冯雁回答道:“哎呀,你那么坐电车漫无目的地找怎么能找到呢?燕东跟别的城市不同,卖五金件的地方不在站前,而在轻工大楼附近。”她说着,就给陈闵明指出了五金一条街的具体位置。
陈闵明听罢谢过了冯雁,转身就打算离开。他想赶紧回房间拿上样品,然后去那个五金一条街。冯雁却把他叫住了:“哎,哎,哎,阿明,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天都快黑了,你现在赶过去人家也要关门了啊!明天再去吧。”她又从上到下打量了穿着薄棉衣和单鞋的陈闵明,不禁问道,“阿明,这冰天雪地的,你不会只穿了这么薄的衣服来咱们东北吧?”
陈闵明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冯姐,我也是第一次来东北。来之前,我只听乡亲们说东北有钱,但没人告诉我这里冬天这么冷啊!”
冯雁听到陈闵明这么说,只让他稍微等一会儿,就转身走进了休息室。不一会儿,她走了回来,将几张纸币递给了陈闵明说道:“这是五块钱,算是冯姐借你的,明天一早啊,你先去买双跟脚的棉鞋,你在火车站旁边的铁工批发市场就能买到。至于衣服,今天下班后我让我对象回家找找他不穿的衣服,明天我上班时带给你。他虽然体型比你大一些,但他的衣服你应该能穿。”
陈闵明犹豫了一会儿才将冯雁的钱接下,他感激地说道:“冯姐,谢谢你,你和方经理都太好了!你们东北人真的很热心!”
冯雁又恢复了她嘻嘻哈哈的表情:“那还说啥了?!咱东北人,全都是这样滴!回头你就会发现了。对了,你晚饭怎么吃?有没有饭票?”
陈闵明感觉自己已经快感激涕零了,他回答道:“冯姐,你放心吧,方经理给我留了饭票。”
冯雁放下心来,她看了看手腕上金光灿灿的黑马牌石英女表,说道:“正好快到饭点了,你去餐厅吃口饭吧,咱们这里的酱肘子和红糖枣馒头可是一绝,你去尝尝。我也快下班了,你反正还有啥困难,找咱客房部服务员说。明天我和真真都当班,你可以随时找我俩。衣服明天我让服务员直接送你床位上去。”
冯雁跟陈闵明交代过后就准备下班了,陈闵明则听从她的建议带着钱和饭票去了餐厅。
等到晚上陈闵明从餐厅吃完饭回到房间,跟他同住那个三人间的另两个人终于回来了。他们两人,一个穿着个很厚的加了毛内里的皮夹克,头发略长不修边幅,那张脸看起来年轻却又饱经沧桑;另一个则穿了一身剪裁讲究的羊毛西装、清瘦的脸庞上戴着一副枪色金属框的茶色眼镜,房间里的衣架上还挂着他的藏青色厚呢子大衣,一副电影里面典型知识分子的打扮。
陈闵明先是向他们对昨晚半夜入住的叨扰表示道歉;他在得到他们客气的回应后,继而又问道:“两位大哥,你们也是外地过来的?”
‘皮夹克’抢先回答道:“我是记者,姓莫,你叫我老莫就行。我北京来的。这几天不是在这召开燕东冶金口的招商引资会议么,我就跟着冶金部一起过来了。”陈闵明闻言,心想难怪,早晨去餐厅的时候遇到了那么多拎公文包的人。
‘羊毛西装’继而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我就是燕东本地人,叫白燕升,在市外经委工作。为了参与这次会议并帮助领导准备材料,我这几天就没回家,住在了招待所。”
两人又问陈闵明是做什么的,陈闵明把白天跟冯雁说的话又跟他们说了一遍。
那个叫老莫的感叹道:“你这点子可真正!咱就不说别的,我听说市政府招待所再过几个月就要大装修了,要升级换代,以后这种三人间全部取消,最低档的房间也要换成那种铺地毯贴墙纸垫席梦思床垫的豪华双床房,我看下次再来开会啊,我要去住旁边的燕东旅社了。”他说完,无奈地朝着本地人白燕升笑了笑。
白燕升也点点头:“是啊,到时候我的行政级别要是不够住那么豪华的房间的话,我就回家去住。”
陈闵明这时问西装男:“白大哥,你刚才说的外经委,那时做什么的?”
白燕升解释道:“外经委呀,就是负责咱们全市对外招商引资和进出口的,燕东对外经贸工作的重头戏是钢铁行业,所以这次冶金部过来主持的会议,我们也有很多议题。”
老莫用手拍了拍白燕升的肩膀,对陈闵明补充道:“他这个活儿啊,俏!几个月前,人家刚跟着市长和市委外经委主任去欧洲出过差,”他接着对‘羊毛西装’问道,“哎,老白,你是不是今年日本也跑过一趟了?”
白燕升笑笑,对老莫:“我反正就听领导安排。”他又转过头来问陈闵明,“我听服务员说你是方真真安排入住的,这个时候正开重大会议,市政府招待所的房间十分紧俏,你是方真真的朋友还是远房亲戚?”
陈闵明有些难为情地回答道:“都不是。”他又将怎么丢了钱,怎么在半夜过来投宿的经过讲了一遍,引得老莫和白燕升两个人啧啧称奇。细心的陈闵明也对白燕升问道:“白大哥,你也认识方经理?”
白燕升解释道:“不仅认识,我们还是中学同学。你看,燕东就是这么小,大家七拐八拐的互相都认识。”
老莫在一旁笑着补充道:“不止呢。阿明你可能不知道,这位方真真经理的老爸叫方清然,就是燕东市外经委的主任,是老白的领导。”
陈闵明奇道:“莫大哥,你不是北京过来的么,怎么这都知道?”
老莫解释道:“我也不是第一次来燕东采访记录这类会议了,况且,这方主任也是北京的部里调回来的啊。”
陈闵明不禁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感觉你们互相都认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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