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赵延年一行回到了大营。
王君曼等人先到一会儿,正和仆朋说话,等着吃早饭。
雷电、小鹿折腾了一夜,困得不行,睡得正香。
看到赵延年、赵归胡安全归来,仆朋很高兴,挣扎着要起身迎接,却被赵归胡摁住了。
“嫂子,你是怎么逃脱的?我和延年以为你被右大将抓了回去,只得冒险入营。”
王君曼含笑还礼。“多谢二位兄弟,其实也没什么。那两个骑兵见我们是女人、孩子,没有防备,才被我们杀了。这也亏得你们平时教导有方,雷电当了大用,杀了最厉害的那个。”
赵延年、赵归胡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这小子可以啊。”
“听说以后要跟你们一起,他最开心了。”王君曼说道:“延年阿弟,你要多费心呢。”
“没事,只要他愿意学,我可以全部教给他。”
“你看,我就说嘛。”仆朋得意的笑道。
“是,你对他们最有信心。”王君曼笑着说。“现在他们回来了,你也可以睡一觉了。你有伤在身,不能熬夜的。”
“没事,没事。吃完早饭,我就去补觉。”仆朋打了个哈欠,眼泪直流。
看来这一夜,他熬得很辛苦。
赵延年没有再耽搁,对赵归胡说道:“左贤王应该起身了,我们去回复一下吧,免得他担心。”
赵归胡点头答应,两人起身,出了仆朋的帐篷。
走了十几步,确保仆朋听不到他们说话,赵归胡开了口。
“延年……”
“行了,你不用说了,反正你也回不去了。”赵延年打断了赵归胡。“以后你就安安心心的为左贤王效力吧。”
赵归胡松了一口气。“你呢?”
“我还是想回中原。”赵延年轻声说道。
“为什么?左贤王对你……”
“他太……仁慈了。”赵延年摇摇头。“他是个好人,但他不适合草原,尤其不适合做单于。”
赵归胡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他的确太仁慈了,不够狠。在草原上,对敌人不狠,就是对自己残忍。不过……”
他想了想,又闭上了嘴巴。
来到左贤王於单的帐篷前,段叔听到声音,先迎了出来,一见面,就夸张地笑道:“听出二位昨天夜闯右大将的大营,重伤了右大将,又全身而退,真是令人钦佩啊。”
赵延年不说话。
赵归胡笑着拱拱手。“段生言重了,只是运气而已,不值一提。”
进了帐,不仅於单在,桀龙也在。
看到赵延年,桀龙起身,抚胸抚礼。
赵延年连忙还礼。
“昨夜那一战,未能亲临现场,实在是可惜。”桀龙热情的将赵延年拉到身边,邀他入座。“你跟我说说,固伦那小子是不是吓破了胆?会不会死?”
“你是希望他活,还是希望他死?”赵延年开了个玩笑。
桀龙嘿嘿笑道:“就我个人而言,肯定是希望他死。他是条疯狗,见谁咬谁,万一以后继任右贤王,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赵延年听出了言外之意。“若是不以你个人呢?”
“如果从左贤王相国的角度来说呢,自然不希望他死,至少是不希望他现在就死。”桀龙叹了一口气。“虽说右贤王并不只喜欢他,可若是我们在这里杀了他,只怕右贤王会生气。到时候……”
他给赵延年递了个眼神,没有再说下去。
赵延年看了一眼赵归胡,心里明白了。
要和右大将谈判还真不是赵归胡心血来潮,信口开河。於单本人的确有这方面的想法。
“我刺了他一剑,击了他一掌,但他身上有甲,未必会死。”赵延年嘴角轻挑。“相国若是不放心,不妨派人去看看,再带点好药,聊表心意。”
桀龙有点尴尬,讪笑着不说话。
段叔拍了一下手,说道:“这是个好主意,既能探知虚实,又能表示善意。左贤王,你意下如何?”
一直没说话的於单抬起来,看了一眼众人,目光最后落在赵延年脸上。
“既然赵君也这么说,那自然是好的。中原的圣贤不是说嘛,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诚服也。”
赵延年坐了片刻,便以欠觉为由,起身告辞。
他和於单没什么好谈的。
和右大将谈以德服人?你脑子瓦特了吧。
——
一觉醒来,面前多了一张小脸。
小鹿趴在枕边,双手托腮,笑盈盈地看着赵延年。
雷电按着刀,站在帐门口,警惕的注视着外面。
“你醒啦?”小鹿笑嘻嘻地说道。
赵延年转了个身,看着小鹿。“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一会儿,醒了就来看你。”小鹿回头看了一下雷电,压低了声音。“阿哥说,他要拜你做师父。”
赵延年看了一眼雷电,雷电板着脸,一动不动,耳朵却不自然的动了动。
赵延年坐了起来。“雷电,过来。”
“唉。”雷电应声而动,转身来到赵延年面前。
“要想习得真正的武艺,会很辛苦,你吃得了这个苦吗?”
“能。”雷电用力的点点头。“我要保护小鹿,不能让人欺负她。”
“有目标,是好事。但是你要记住,我教你的东西,你不能跟任何人说。”
“小鹿……也不能?”
“不能。”赵延年严肃地说道:“能做到吗?”
雷电还有犹豫,小鹿已经起身,向外走去,昂着头,扬扬手里的小手绢。“我才不想听呢。”
“为……为什么?”雷电涨红了脸。
“不为什么。能做到吗?能做到,就发誓。”
雷电想了想,举起手。“好吧,我发誓。你教我的武艺,我不对别人说一个字,包括我阿爸和小鹿。”他想了想,又问道:“将来我有了儿子,想教给他,行不行?”
赵延年差点笑出声来,还好强忍住了。“教给儿子可以。”
“好咧。”雷电眉开眼笑。
赵延年起身,将帐门掩好,又拨亮了灯,重新走到雷电面前。
“你站好,我来告诉你关窍。”
“是。”雷电摆开架势。
——
指点完雷电,赵延年出了帐,却看到仆朋坐在他自己的帐门外,一边和王君曼说话,一边向这边看。
小鹿趴在王君曼的膝盖上,让王君曼帮她掏耳朵,一脸惬意,看得出来很享受。
看到赵延年出来,仆朋连连招手。
“延年,过来坐。”
赵延年过去坐下,阿虎过来倒了热腾腾的羊奶,又取来一块烤得正香的羊肉。
“延年,多谢你啊。”仆朋感慨地说道:“雷电能有你一半身手,将来就不愁富贵了。”
“仆朋,你别怪我说话不中听。”赵延年喝了一口羊奶,说道:“如果他留在草原上,就算身手再好,恐怕也难得富贵。”
“不在草原上,还能去哪儿?”仆朋叹了一口气。“跟你去中原?”
王君曼也说道:“阿弟,中原也没你想的那么好,普通人想求富贵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阿嫂说得也没错,即使是在中原,富贵也不是普通人能奢望的。”赵延年点了点头,又道:“可是眼前就有一个机会,如果能抓住,不仅有富贵,运气好的话,封侯也不是不可能。”
“你是说军功吧?”王君曼瞥了赵延年一眼,嘴角挑起一抹轻笑。“阿弟,你有一身好武艺不假,可是想立军功,却不是有一身武艺就行的,还要会带兵。别的不说,镇守边关的名将李广,家传的骑射,就连匈奴人都自愧不如。可是你看他镇守边关半生,可曾封侯?”
赵延年心中一动。“阿嫂对中原的事很熟悉啊。”
“倒也谈不上熟悉,只是平时留心,听得多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