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赵延年、赵归胡往回跑,陆支等人知道情况不妙,立刻就地阻击,乱箭齐发,接应赵延年、赵归胡撤退。
双方对射,箭矢交驰,破风声四起。
赵延年一口气跑到陆支身边,大声说道:“赶紧撤,前面是个圈套,他们想一口吃掉我们。”说着,伸手指了指四周。
对方已经很近,借着积雪和惨淡的晨光,能隐约看到人影。
陆支也吃了一惊,不敢怠慢,立刻招呼部下撤退。
交待完情况,赵延年发足飞奔,扑向左侧。
赵归胡紧随其后。
那里有一个制高点,是他们来之前就摸好的,为的就是这一刻。
对方既然布下了陷阱,不可能不知道那个位置,也会第一时间抢占那个位置,然后居高临下,截断他们的退路。
这一刻,赵延年放弃了任何想法,全力施为。
他脚下生风,在树林间狂奔,掠过一棵又一棵树木,甚至借着树木强行改变方向,却没有撞到任何一棵他不想撞到的树。
短短数息,跟在他后面的赵归胡就被落下一大截。
有敌人发现了他,开始拉弓射击,阻止他前进。
赵归胡也开始拉弓放箭,掩护赵延年。只是树木茂密,他又在急速奔跑中,准头严重不足,只能干扰对方,却没能射杀一人。
即使如此,他也为赵延年减轻了不少压力。
赵延年一口气奔到制高点,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人。
两个弓箭手,一个剑盾手,都有甲护身。
他们喘着气,白色的雾汽在嘴边散开,显然是刚刚到达。
他们也看到了赵延年,两名弓箭手开始射击。
他们的箭又急又快,连绵不绝。虽然只有两个人,却射出了五六个人的气势。
赵延年暗自叫苦。
这两人的弓力也许不如赵归胡,但射艺绝对不差。如果被他们控制了这个制高点,他们谁也别想逃出去,会全部死在这里。
可是仅凭他一人,又无法冒着对方的箭冲上去。
“归胡!”赵延年大吼一声:“快来。”
“来了。”赵归胡听到赵延年的声音,不顾自己的危险,收起弓,举起盾,发足狂奔。
“嗖嗖嗖!”一支接一支的羽箭从林间飞出,射向赵归胡。
短短数息,赵归胡中了两箭,好在有盾牌和札甲护身,还不影响行动。
他奔到赵延年身边,看了一眼远处的高坡,不用赵延年多说,立刻摘下弓,搭上一支天铁打造的羽箭。
“行动!”
话音未落,赵延年已经窜了出去。
与此同时,赵归胡拉满弓,松弦。
羽箭离弦,呼啸而去。
高坡上的弓箭手看到赵延年的身影,立刻拉弓,准备射击。忽然感觉到不对,连忙转身,箭头指向赵归胡的方向。
但是他迟了一步,羽箭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噗”的一声,羽箭射穿了他的胸甲。
前胸进,后背出。
他立足不稳,摔下山坡。
另一个弓箭手见状,不敢怠慢,立刻矮身躲到剑盾手的后面,同时寻找赵归胡的位置。
没等他找到赵归胡,赵延年已经从另一个方向窜了出来,脚在崎岖的山石上一点,如猿猴一般翻了上去。人在半空中,便奋力掷出了左手刚刚捡来的一块石头。
石头呼啸而至。
弓箭手听到声音,下意识的转身,随即眼前一黑。
冰冷的石头正中其面。
弓箭手被石头砸得满脸桃花开,鲜血涌出,箭也不知道射哪儿去了。他退了两步,伸手去抹挡住视线的血。
剑盾手大惊失色,挺剑来斗。
他刚刚站好,赵归胡的箭又到了,正中他的肋下。
剑盾手闷哼一声,踉跄了两下,以剑拄地,单膝跪倒,仿佛在迎接赵延年的到来。
赵延年落地,长刀信手轻挥,一刀割断了弓箭手的脖子,反手一刀,斩下了剑盾手的首级。
两人颓然倒地,鲜血汩汩而出,化开身上的积雪。
赵延年收刀,拿起弓箭,掩护赵归胡。
他的射艺虽然不如赵归胡、仆朋,吸引一下火力还是足够的。
见他登上制高点,树林中的敌人大惊,立刻调转方向,向他射击,同时有几个身影冲了出来,企图夺回这个制高点。
赵归胡抓住了这个机会,冲了上来。
赵延年扔了弓,捡起盾牌,为赵归胡提供掩护。
赵归胡拉弓急射,一口气连发数箭,将冲到坡下的敌人射倒。
五十步以内,他百发百中,没有人能逃过他的箭。
接连几人被射杀,对方意识到赵归胡的射艺惊人,不敢再过来送死,只得看着这个制高点得而复失,看着陆支等人鱼贯而出,扬长而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匈奴人从林间走出,缓缓登上制高点,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已经气绝的弓箭手和剑盾手的伤口,一声叹息。
“又是一刀毙命!这汉子真是强得可怕。记住他,下次再看到他,直接用箭射他,千万不能让他近身。”
“是。”
——
桀龙也是一夜没睡,只是抽空打了几个盹,精神看起来不是特别好。
听完赵延年、赵归胡的讲解,他揪着乱糟糟的胡子,仰着头,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
“我想不出左谷蠡王麾下还有谁如此精明。不过乌苏能让他三分,想来不是个普通人。”他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伊稚邪招揽了不少人才。”
“接下来怎么办?”陆支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赵延年、赵归胡神勇,及时夺回那道山坡,或者稍微晚一会儿,他们就被包围了。
“还能怎么办,强攻。”桀龙苦笑。“还要辛苦你们二位。”
赵延年、赵归胡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他们也意识到,今天这一战不会轻松。不仅龟龙营是硬茬子,个个是精锐,负责指挥的匈奴将领也是个厉害角色,想轻易击破他的阵地,绝非易事。
“你们上午休息,下午再攻。”桀龙挥了挥手,让人带赵延年、赵归胡去休息。“陆支,你辛苦一下,去赵王营里,告诉他情况有变,可能需要他多出点力。至少要造足声势,让敌人不得不分兵应对。”
“是。”陆支躬身领命。
——
於单起身出帐,看着刚刚掠过山顶的太阳,叹了一口气。
阳光惨白,感觉不到一点热度。
他的心也是凉的。
昨天夜里山上吹了几次号角,黎明前的那一次最为激烈,但时间都不长。而且听方向,都不在对面阻敌的大营,可见桀龙派来袭营的人没能攻入大营。
赵延年也不行吗?於单有点绝望了。
本以为赵延年能像上次闯入右大将的大营一样顺利,现在看来,是想得太简单了。
是赵延年徒有其表,还是我命该如此?
“单于。”段叔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
於单一看,觉得有些奇怪。
这年轻人是赵安稽的长子赵充国,一直在随赵安稽作战,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和段叔在一起。
“有事?”
“赵王刚刚接到相国的消息,派赵充国来报告。”段叔使了个眼色,示意赵充国上前。
赵充国行了礼,说明情况。
桀龙的部下陆支刚刚赶到大营,报告了昨天及夜里的战事经过。
桀龙成功拿下了南侧的阵地,但夜里的袭扰战不太顺利。对方有准备,险些将他们一网打尽。亏得赵延年、赵归胡神勇,这才夺路而走。
因此,桀龙希望赵王能够多造一些声势,分担压力。
决战将在午后进行,赵延年、赵归胡需要休息。
於单默默地听完这一切,又默默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段叔让赵充国先走。
等赵充国离开,於单才看向段叔。“你有什么计划?”
段叔轻声说道:“单于,情况紧急,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如果相国和赵王尽力,及时突破阻击,当然再好不过。可若是……不能呢?”
於单眉头微皱。“你是说,相国和赵王不肯尽力?”
“赵王一家皆在谷中,当然不会不尽力。可相国却已经脱身,未必肯全力以赴。他的部下伤亡殆尽,就剩这百十人了……”
於单打断了他。“他的妻子和儿子还在谷中。”
“如果陆支来此的目的,不仅仅是通报消息呢?”段叔不顾於单的脸色不好,连声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陆支此刻也许就在相国家属的帐中。”
於单脸色微变。“你看到了?”
段叔拱手道:“不可不防啊,单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