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就连百步外匈奴骑兵急促的马蹄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他们很清楚,区区四人是无法面对两百骑的。
对赵延年等人来说,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逃走,逃得越远越好。
能派一个骑兵回来报信,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做。
至于他们,遇袭在先,又被两倍的敌人包围,绝无生还的可能。
“卢兰,我们……”投降的建议几乎脱口而出,坚莫回头看了一下那两个少女,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不仅是没来得及享受这两个少女,他更想到了自己的妻女。
投降之后,他或许可以保住性命,家人却会成为别人的奴隶。
不管於单最后是胜是败。
“等等。”卢兰一抬手,打断了坚莫。
坚莫不解地看着卢兰,心里有些不安,手下意识地摸到了剑柄。
卢兰好斗,不会是想和敌人拼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对不住了。
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害了所有人的性命。
卢兰转头看向骑士。“赵君在哪儿?”
“他……他应该……”骑兵嗫嚅着,半天才说道:“遇到敌人之后,他就让我赶回来报信,之后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那两百骑兵在哪儿?”
“一直跟在我后面。”骑兵回头一指,却愣住了。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两百骑兵赶来,加入战场,声势必然不小,绝不可能如此安静。
卢兰猛然回头,看着坚莫,眼神灼灼。“坚莫,你说,那两百骑兵在哪儿?”
坚莫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卢兰在说什么。
“你说,他们会不会……”卢兰想了想,选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去追击赵君了?”
坚莫有点反应过来了。
骑兵说两百骑兵马上就到,现在却一点响动也没有,说明赵延年没有逃走,而且拖住了那些骑兵。
不管他是怎么做的,至少那两百骑兵并没有像报信的骑兵说的一样赶到战场。
就目前而言,他们需要面对的还是之前就到的两百骑,虽然局面不利,但双方兵力其实是差不多的。
换句话说,还有一战之力。
当然,这个时间不会太长。赵延年再善战,面对两百骑,也坚持不了太久。
“准备突围。”坚莫咬咬牙,低声说道:“辎重不要了,除了武器和战马,全部扔掉。”
卢兰看向那些被他们掳来的牧民,点了点头。
他也这么想。
让这些人做肉盾,掩护他们强行突围,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这么做的后果很严重,扔掉了辎重,他们很难活下去。
可是面对生死,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说干就干,卢兰和坚莫起身,将掳来的牧民和马匹放在外面,尤其是女人和驮着财物的马匹,让他们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骑兵则藏在中间。
除了武器和战马,他们扔掉了所有东西,包括还没来得及吃的肉。
号角响起,所有骑兵上马,准备突围。
包围他们的敌人立刻围了上来,拉弓放箭。
最外面的牧民吓得哇哇大哭,却无济于事,还是不断有人被射中,发出痛苦的惨叫。
对面的骑兵听到了女人的声音,更加兴奋,策马逼近。
当他们看到马背上的女人和满载的物资时,顿时热闹起来,有人伸手去抢马缰,试图先下手为强,抢夺战利品,即使百夫长厉声喝止也没用。
更多的人冲上来争抢,生怕被人抢光了,白忙一场。
趁此机会,卢兰和坚莫率部加速,冲出了包围圈,落荒而逃。
一口气奔出十余里,听到身后没有追兵,他们才缓缓勒住坐骑,大声呼喝着,聚在一起。
卢兰、坚莫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命运多舛的无奈。
不久前还想着睡一觉,享受一下战利品,转眼间就全没了。
险些连命都没了。
“嘿——”远处传来大喊声。“是卢兰百夫长,还是坚莫百夫长?”
卢兰、坚莫听得耳熟,连忙循声望去。
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百步之外有一名骑士,保持着安全距离。
虽然只有一个,看起来却很从容。
“赵君?”卢兰最先反应过来,踢马而出,大声喝道:“我是卢兰,你是赵君吗?”
赵延年也听出了卢兰的声音,却没有动,只是和卢兰说着话,交流情况。
他击杀了那名百夫长后,赶往之前分手的地点,正好看到卢兰、坚莫等人逃跑,便一路跟了过来。
夜色之中,他也无法分辨是敌是友,只能让堂邑父二人藏在后面,亲自赶来联络。
是友则罢,万一是敌,他也有自保的能力。
卢兰策马赶到赵延年面前,与赵延年面对面,确认无误,这才长出一口气。
“赵君,你们没事吧?”
赵延年点点头。“我们没事,你们呢?好像少了一些人?”
卢兰脸上发烫,无言以对。
脱围虽然成功了,但两百骑兵只剩下一半,损失不可谓不大。
这时,坚莫也赶了过来,见是赵延年,喜出望外。“赵君,你没事最好了。我和卢兰听说你们遇到敌人,都很担心你呢。怎么样,他们没追你吧?”
赵延年淡淡地说道:“没,他们的百夫长被我杀了,没空追我。”
“什么?”卢兰、坚莫异口同声的惊呼。
他们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赵延年杀了对方的百夫长?
“等会儿再说。”赵延年摆摆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尽快转移。一旦被包围,就麻烦了。”
卢兰、坚莫点头同意。
既然已经有两队人马试图包围他们,就可能有更多。就像狼群围猎,在猎物被捕杀之前,狼群是不会停下的,他们会继续追击,一直追到猎物为止。
“去哪儿?”
“我也不清楚。”赵延年说道:“你们有什么计划?”
卢兰说道:“我估计,我们现在很可能就在安王和他的辎重营之间。安王担心我们袭击他们的辎重,所以派人来围堵我们。我们的辎重全丢了,要想活下去,只能去劫安王的辎重,没有其他的选择。”
赵延年觉得有理,同意卢兰的分析。
坚莫已经慌了神,也不反对。
他们随即起程。
在路上,双方简单的交流了情况。
得知敌人已经展开攻击阵型,然后被赵延年从身后突袭,斩杀了百夫长,卢兰、坚莫的后背再次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赵延年,那两百骑将及时赶到战场,他们想突围都没有机会。
在两倍于己的敌人围攻下,他们大概率会全军覆没,连上马迎战的机会都没有。
无意间,赵延年以一己之力,救了他们一命。
“只有一个百夫长?”卢兰问道。
“我只看到一面战旗,上面好像画了一个动物,具体是什么,没看清。”
“你看清百夫长的长相了吗?”
“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吧。”赵延年仔细回想了一遍,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是百夫长太年轻。
百夫长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为了保证战斗力,百夫长通常都是由经验丰富的勇士担任。
仆朋身手也算不错,这么多年也没当上百夫长,直到右大将赏了他一个。
可是那个百夫长既谈不上经验,也谈不上勇,被他轻松捅了菊花,一刀斩首。
二是百夫长一般只统领百骑,这名年轻的百夫长却统领了两百骑,足足超出一倍。
卢兰和坚莫低声交谈了几句,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物。
借着月色,向西走了十几里,有游骑赶回来报告,前面发现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