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坐在马车上,看着沉默前行的匈奴人,乖巧的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
走有队伍前面,被几个骑士簇拥在中间的匈奴人突然勒住坐骑,回头看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便拌动缰绳,让战马让到路边,等王强前来,半肩而行。
“王君,刚才那个汉家少年叫什么?”
“姓赵,叫赵延年。”
“除了弓箭和刀,他还用什么兵器?”
“长矛。”王强想起那柄长矛,不由得多说了几句。“那柄长矛很锋利,不像是普通的铁打造的,而且比一般的矛长一些,大概有一丈二尺。”
“一丈二尺?”匈奴人的脸色一变,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大声说道:“加速前进,今天赶到野狐岭宿营。”
王强吃了一惊。“野狐岭?那得走到半夜了。”
匈奴人没说话,只是脸阴得难看。他叫过两个骑士,吩咐了几句。骑士领命,各带两匹备马,脱离了队伍,向前飞驰而去。
王强见状,也不敢多问,只是对赵延年的身份多了一份好奇。
他能看出这些匈奴骑士都是精锐,赵延年能让他们心生畏惧,不惜连夜赶路,想必在草原上名声很大。
可是他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么一个人。
他来往草原多年,也自是见多识广,如果草原上真有这么一个人,他至少应该听说过才对。
难道是这半年内刚刚成名的勇士?
——
借着月色,赵延年四人策马急驰。
从明月东升开始追,他们已经追了一个时辰,还是没能看到王强一行的身影。
夏万年很惊讶,对赵延年说道:“这些匈奴人很可能听过你的名字,而且支持伊稚邪。”
赵延年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有说破。
对方不仅拒绝了他们同行,还打破常规,连夜赶路,说明对方大概率知道了他是谁,生怕他半夜追上去偷袭,这才加速脱离。
这也说明这些匈奴人的数量不会太多,很可能就是他们看到的这十几个人,最多不会超过百骑。
李浩说,领头的匈奴人应该是个百夫长。
只不过他统领的匈奴人不是普通的匈奴人,而是训练有素,装备较好的匈奴人。
这一点,可以从他们的体格看出来。
虽然在草原上放牛牧羊,看起来不缺肉奶,但绝大部分匈奴人都处在饥饿的边缘,能吃饱饭的匈奴人并不多,天天吃肉更是权贵才有的条件。
所以大部分匈奴人的身材并不高,和他们这种衣食有保证的陇西汉子比,基本矮半头左右。
可是他看到的匈奴人都很强壮,身高也在平均水准以上,和他们差不多。身上的甲胄虽然普通,却不太合身,不像是他们自己日常穿的,倒像是临时借来,用以掩饰身份的。
赵延年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遇到的几个匈奴人,发现的确如此。
这么一想,这些匈奴人是伊稚邪部下的概率就很高了。
就算不是伊稚邪的直属部下,也是支持伊稚邪的部落首领派来的。
赵延年想了想,突然说道:“夏君,你知道赵王的驻牧地在哪儿?”
夏万年犹豫了片刻。“你是说……赵安稽?”
“对。”
夏万年如梦初醒。“对啊,我们可以去找赵安稽的旧部,他们应该就在附近的山林里。赵安稽被伊稚邪伏击,损失惨重,却还有一些溃兵,我们应该去联络他们。”
“他们通常的活动范围在哪儿?”
夏万年抬手一指。“再往前走三十里,有道野狐岭,过了野狐岭就是赵安稽以前的驻物地。如果有溃兵聚集成众,大概率会在附近的山林里。”
“那我们就追到野狐岭,再追不上,就不追了。明天去寻赵安稽的旧部。”
“甚好。”夏万年兴奋起来。
——
又往前走了三十里,大概半夜的时候,赵延年四人赶到了野狐岭。
离山岭还有两三里地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片小树林,赵延年勒住坐骑,下了马,让李远、李浩这在这里等着,他和夏万年步行向前。
如果匈奴人在野狐岭宿营,他们很可能会在岭口安排警戒,这么大模大样的追过去肯定不行,只能悄悄的接近。
夏万年熟悉地形,可以帮他缩小搜索范围,李远、李浩帮不上忙,留在这里接应。
李远、李浩有些不快,却还是答应了。
赵延年、夏万年带着弓箭,悄悄地摸了过去。
为了避免被可能的暗哨发现,他们不能走大路,只能走崎岖不平的山路。纵使夏万年熟悉地形,也历练多年,走这样的路还是很吃力,不得不时常要赵延年帮一把。
夏万年越看越惊讶。
赵延年不仅身手好,耐力也极佳,就像没有疲倦的时候。走了两三里山路,他已经气喘吁吁,腰腿酸软,赵延年还是气息平稳,健步如飞。
“赵君,你真是好体力。”
赵延年回头看了夏万年一眼,环顾四周,伸手一指前面。“你休息一会儿,我到前面去看看。如果有情况,不要管我,你直接往回跑,李远、李浩会接应你。”
“好。”夏万年尴尬地点点头。
他成了赵延年的累赘,喘得像头牛,离得太近了,很容易被匈奴人发现。
赵延年让夏万年蒇在一棵大树后面,但身体不要贴着树,以免身体的震动带动树干。
夏万年点头答应,找好藏身之地,然后看着赵延年悄无声息的向前摸去。他睁大了眼睛,盯着赵延年不放,却还是很快就失去了赵延年的踪迹,只剩下被月色照得斑驳的山坡。
接近山坡,赵延年的动作愈发小心,他几乎匍匐在地,手足并用,像一只蜥蜴,一会儿迅速前行,一会儿停下来,倾听四周的声音。
还没过山岭,他就听到了声音,顿时松了一口气。
是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说的是匈奴话,应该是刚刚爬上来,气还没喘匀,充满怨气。
“赶了半夜路,还不让人休息,真是疯了。”一个匈奴人嘀咕道。
“他不是疯,他是被天武士吓破胆了。”另一个匈奴人轻声笑道。
“天武士也要睡觉的。大半夜的,他敢追?”
“怎么说呢……等等,什么声音?”
山坡那一边的声音突然停了。赵延年心里一惊,迅速伏在地上,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声音再次响起。
“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我都被你吓死了。”
“我刚才的确听到了声音,像是有人喘气。”
“放屁,谁喘气这么大声?牛么?”两个匈奴人笑了起来。
赵延年借着这个机会,悄悄爬上了山坡,探出一点头,看到了两个背靠背的匈奴人。
在远处,依稀能看到火光,还有被火光照亮的忙碌身影。
看样子,匈奴人也是刚刚赶到这里,正准备睡觉。
天色还不算冷,他们不打算立帐篷,就靠着火堆露宿了。
赵延年略作思索,绕过这两个匈奴人,向露营处摸去。
为了避免被匈奴人发现,他绕了点路。摸到营地附近的时候,匈奴人已经吃完饭,躺下了。
坐骑全部系在一旁,正在吃草。
赵延年大概数了数,有五十多匹马。按照匈奴人的习惯,他们应该有三十人左右。
由此看来,他们白天看到的匈奴人并非全部,至少还有一半人藏在暗处。
够狡猾的!
赵延年找到了百夫长的位置,又看了看四周,迅速找到了几个暗哨。这些匈奴人又困又累,根本没有心思警戒,也可能觉得不会有人这么快追上来,就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抱着武器打盹。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可都是钱啊。
胡狗,你们被我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