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管用。” 佩内洛普低声对我说。
“什么不管用？” 我轻声回应。
“显然是我的魔法。” 她低声埋怨道，“它们清除疾病的速度，比我往它们体内注入病毒的速度还快。我可以尝试强行让它们器官衰竭，但从这么远的距离……”
我皱起眉头，低头盯着下方那些长着触手的生物。它们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这些生物有十条触手，每条约两到三英尺长，从一个双拳大小的小球状核心向外伸展。十六只这样的生物聚成一群，在地面上平稳滑行的同时缓缓旋转，用 “触手脚步” 捕捉虫子，然后塞进核心处的小嘴里。它们的行动简洁高效，观察起来十分有趣，甚至有点迷人。它们还有点可爱。我以前从未见过类似的生物。
不幸的是，我的灵魂感知表明，它们都很危险，而且雷穆斯坚持认为，城墙外的所有生物都应被视为敌人。我们原本的策略是，带佩内洛普找到有利位置，让她针对挡路的生物制造致命病毒，如今这个策略终于碰上了难题，而眼前的对手，是我实在不想与之战斗的。我们旅程的第二天，全是这种棘手的状况，大家开始感受到压力。
“…… 而且这可能会让你精疲力竭，而这一路上我们都仰仗着你。” 我小声说，“或许我们得用老办法解决它们，或者另寻一条路。”
“要是遇到你之前提醒过我们的那些巨型生物，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佩内洛普回应道，“生物的总体重，是决定我能用病毒有效杀死哪些生物的关键因素。这些家伙只是…… 抵抗力异常强。”
我眉头皱得更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生物的灵魂扭曲，以极快的速度波动、抽打。我猜它们会是速度快、行动敏捷又聪明的敌人。面对十六只这样的生物，我担心我们小队打不过。走其他路会更好吗？我用感知能力搜寻，努力回忆，却不确定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在这片森林里找一条安全的路，就像在下水道里找一条干净的路一样！问题不在于我们会不会沾上臭味，而在于最终会沾上哪种最臭的东西。
最大的问题是，那些拥有强大灵魂的生物似乎有自己的领地。要是我们靠得太近，有时候哪怕我只是在感知范围的边缘察觉到它们，它们就会朝我们靠近。整片森林都充满了可怕的攻击性；我们这一路，就是在试探这些领地的边界，弄清楚它们到底在哪儿，然后在那些大家伙真正靠近我们之前，不断尝试，在领地之间找出一条路。我完全无法想象，要是没有一个像我这样感知能力的人，一个小队要怎么活下去…… 我们已经经历太多次死里逃生了。
如果我们想避开这些…… 触手怪，就得穿过其中一片领地。雷穆斯管它们叫 “小信徒”。要是雷穆斯出手，我们可能轻易就能解决它们，但那样我们就通不过这次考验了。这就失去了这次行动的意义。
我朝其他队员偏了偏头，佩内洛普点了点头。我们俩下去和他们会合。诺拉挑起一边眉毛，带着询问的神色竖起大拇指，仿佛在问：“没问题吧？”
我摇了摇头，大拇指朝下。
“它们对病毒有抗性。” 我低声汇报。队员们纷纷咒骂起来。
“我有个主意，不知道是聪明还是愚蠢。雷穆斯，要是把两拨怪物引到一起，让它们自相残杀，这办法可行吗？” 我问道。
老人不假思索地就给出了答案。
“完全不可行。这种策略可能会成功，要是成功了，那当然好。但它不会每次都奏效，一旦失败，就会有两倍数量的愤怒怪物追着你跑。你制定每个计划时，都要假设它可能会失败，因为总有一天它会失败。就像现在这样。”
我点了点头，我也料到会是这样。到目前为止，佩内洛普一直为自己承担了大部分杀戮工作而暗自得意，但现在我们已经深入森林，小队其他人实际上并没有太多与怪物战斗的经验。我们的备用计划实在不怎么样。
“嗯，这些家伙看起来速度快又聪明。” 我小声对队员们说，“而且有十六只。但要是我们想绕过去，就会吸引到那个发出砰砰声的大家伙的注意。”
队员们都打了个哆嗦。我们被困在了十六只 “石头” 和一个可能布满尖刺还会喷酸液的 “硬地方” 之间。
“我投干掉这些小家伙一票。” 奥维尔最后说，“至少我们有出其不意的优势，而且清楚要对付的是什么。冒险去对抗维塔感觉到的、我们一无所知的巨型生物，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但它们数量太多了，我挡不住。” 诺拉穿着铠甲，声音低沉地说，“它们会突破防线的。”
奥维尔点了点头。
“我说让佩内洛普和我留在后面，找个高处的有利位置。她尽可能增强我的能力，我用箭射它们，你们三个保护好那棵树。”
“你能射中吗？它们的行动特别诡异，而且实际身体也就这么大。” 我双手合拢，比划出大小给他看。
他皱起眉头，但还是点了点头。
“有佩内洛普帮我稳住瞄准？应该可以。不过，剩下的还有很多，得靠你们其他人去解决。”
本特利点了点头。
“我觉得这主意不错！” 这大块头男孩尽可能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能守住一棵树干，对吧？”
“维塔，你和我们这些高个子待在下面没问题吧？” 诺拉咧嘴笑着问道。
“看来只能没问题了。” 我干巴巴地回应，伸手握紧长矛。见鬼，我能行吗？要是情况糟透了，我该不该把它们的灵魂拽出来？该不该让它们自相残杀，把它们变成僵尸？要是我这么做了，事后还能活下来吗？估计够呛。这招还是留作最后的备用方案吧。
“看来我又得回到辅助角色了。” 佩内洛普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们的主要任务还需要我出力，但不管怎样，我觉得在这儿稍微使把劲也好。”
她的手指已经开始在空中勾勒那些只有学识渊博的魔法师才能看见的无形图案，她不紧不慢地编织着复杂的法术，而不是像战斗中那样施展快速咒语。她触碰了我，我感觉到魔法生效了，不过我不太确定她的法术具体有什么效果。她又对其他人重复了同样的过程，一边努力掩饰着脸上滚落的汗珠。接着，她和奥维尔爬上一棵树，而我和其他人背靠着树站好，诺拉在前，我和本特利在她两侧。
半分钟过去了，奥维尔射出一箭。十六个灵魂中的一个瞬间消散。又一箭射出，接着再一箭，又一个生命被终结。“小信徒” 们愤怒地尖叫着，朝我们小队冲来，速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快。我紧紧握住长矛，摆好战斗姿势，它们冲破灌木丛冲了过来，在它们以骇人的速度朝我们疾冲而来时，奥维尔又一箭射死了一只！第一只怪物冲到跟前时，还剩下十三只。诺拉向前一步，用盾牌猛击它。
佩内洛普在我们上方低声念着什么，我体内的法术被激活，我的专注力瞬间提升到极致。我向下猛刺，结果了那只被震晕的怪物，与此同时，本特利疯狂挥舞武器，把另外两只怪物的半数触手砍了下来，让它们丧失了行动能力。
然而，还有十只怪物，剩下的这些一起发动了攻击。它们可怕的尖叫声在我耳边回荡，一只怪物朝我扑来，它的核心部位张开一张圆形的嘴，里面布满一排排锯齿状的牙齿。在魔法的引导下，我的四肢变得灵活，思维也变得敏捷，我内心异常平静。我向前刺去，直直穿过它的嘴，准备对付下一只…… 但它居然没死！这小怪物死死咬住我的长矛，鲜血从它嘴里喷涌而出。它竟然咬断了矛头！
该死！一瞬间，一切陷入混乱。三只 “小信徒” 爬上诺拉的身体，遮住了她的视线，还试图把她的头盔从头上扯下来。另外两只缠着本特利，一边尖叫嘶嘶作响，一边在他斧头够不着的地方蹦跶，分散他的注意力。那只嘴里嵌着我矛头的怪物挣扎着移动，另外两只则飞速掠过，开始往树上爬！我像挥棒子一样挥动着剩下的半截长矛，试图把它们打落，这时，突然有触手缠住我的腿，像七鳃鳗一样的嘴咬开了我的小腿。我转身想把这新来的家伙打跑，却正好看见最后一只 “小信徒” 朝我的脸扑来……！
剧痛袭来，虽然这疼痛并不比我以前受过的更厉害，但如果我不采取措施，情况很快就会恶化。缠在我腿上的怪物摇晃了一下，张开嘴准备再咬一口。我很快就站不稳了，要是那样，我就死定了。
去他的。这自大的臭东西竟敢碰我。我通过它的触手把它的灵魂扯了出来，将它的生命力吸进它正打算啃咬的那条腿里。这比我预想的要费力，但速度还算快。
不过，最好别被人发现。我从腰带上抽出多功能刀，扔掉断了的长矛。另一只扑来的怪物撞到我的头上，但就在它碰到我的瞬间，我就吞噬了它体内的生命，它甚至还没来得及咬我。我迅速用刀刺了两下，很轻易地就解决了这两只已经死去的 “小信徒”。希望没人会发现它们在我刺之前就已经死了。
“奥维尔！有敌人！” 我大喊一声，把注意力转向诺拉身上的 “小信徒”。它们居然真的解开了她头盔的带子，她正拼命地想把头盔按住。我用空着的那只手抓住一只 “小信徒”，杀了它，然后用刀刺进它的尸体。另外两只立刻朝我扑来，愤怒地尖叫着，但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上方一阵强风袭来，差点把我脸朝下吹倒在地，树上的两只 “小信徒” 被吹得摔到森林地面上。它们愤怒地尖叫着，但似乎意识到自己寡不敌众，立刻转身飞速逃窜。本特利之前对付的那几只也跑了。
…… 该死，有了亡灵魔法，一切都简单多了。就这么轻松地得到了五个相当不错的灵魂。我那条流血的腿终于支撑不住了，我感觉到活着的 “小信徒” 们拼命逃得远远的。呃，它们正好咬在我的膝盖内侧。哇哦。流了…… 好多血。
“把她按住！” 佩内洛普厉声说道，从树上爬下来，迅速施展着什么法术。
诺拉抓住我的身体，佩内洛普在我旁边蹲下。她的手指在我腿后侧摸了摸，手指沾满鲜血，她瞪大了眼睛。
“该死。” 她咒骂道，“有抗凝血剂。诺拉，按住这儿。我得 ——”
从那之后我就听不太清了，因为佩内洛普之前施展的法术的能量迅速消散，我突然感到头晕目眩。之后的事情有点模糊，等我再次清醒过来，佩内洛普正轻轻拍着我的脸颊，想让我吃点东西。
我不明白。除了林恩，从来没人给过我食物。林恩在这儿吗？不，那不是林恩。那个像天空一样闪耀的美丽灵魂在哪儿呢？不过，既然有免费的食物，我可不会拒绝。我开心地吃了一点，之后又喝了递过来的水。我刚才在做什么来着？
过了一会儿我肯定是睡着了，因为等我再次醒来，我正裹着毯子躺在地上。我慢慢坐起来，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感受着，战斗的记忆在我脑海中回放。我的队友们都在这儿，都醒着，在站岗。他们看起来都没事，看来受伤的只有我。真没想到。从头顶上方的岛屿位置判断，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哦，嘿，我们还活着。” 我说道，“这挺好。”
本特利立刻冲过来，从后面抱住我，把我举起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惊讶地叫出声，佩内洛普尖叫着让他把我放下，但这家伙正开心地在我的铠甲后背哭泣，根本没听见。
“维塔！哦，天哪，维塔！我们都担心死了！”
“我 —— 我没事！本特利，我很好，快把我放下！你会引来怪物什么的！”
“维塔，别踢了！” 佩内洛普厉声说道，“你的伤口还没完全处理好呢！”
“维塔，佩内洛普说你中毒了，还一直昏迷不醒，我担心死了，而且 ——”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一会儿。最后，我醒来引发的混乱平息了，我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那些小混蛋有毒，而丢人现眼的是，我是唯一一个被咬伤的。跟我想的一样。
“嘿，别这么沮丧，维塔！” 诺拉说着，重重地拍了下我的后背，疼得我直咧嘴，“你救了我的命！你杀了六只，我一只都没杀到！”
“说真的。” 奥维尔也赞同道，“你用刀比用长矛还厉害。”
“我真的、真的没那么厉害。” 我立刻反驳道，“都是佩内洛普的专注法术起了作用。而且我差点就死了！”
我瞥了一眼雷穆斯，他正看着我，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该死，他知道什么？他看到我用亡灵魔法了吗？
“闭嘴，接着吃。” 佩内洛普命令道，把我从恐惧中拉了回来。食物总能起到这个作用。“你的腿部肌肉有些坏死，我得让你吃足够的东西，好让身体恢复。下次小心点！”
“对不起。我会的。” 我说道，感激地又拿了一个三明治，“毕竟，要是队伍的吉祥物一直受伤，对士气可不好。”
我又看了一眼雷穆斯，他听了我这句玩笑话，居然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嗯。好吧，也许他不会因为我使用亵渎神明的魔法就杀了我。
“厚脸皮的小鬼。” 他评论道，“你要是伤得那么重，就没力气说蠢话了。”
除了诺拉，其他队员似乎都对他的话感到困惑，诺拉轻轻锁住我的头，笑着说:
“队伍吉祥物！我的天！我看你这小身板儿还挺适合这角色！”
“这好笑是因为我的身高是过去极度苦难的结果。” 我平淡地回应道，咬了一口三明治。诺拉把这当成了一个笑话（其实也有点这个意思），又晃了晃我。
“都离她远点！” 佩内洛普最后命令道，“在我宣布她伤好之前，谁都不许碰她！”
队员们看着怒气冲冲的生物魔法师，笑着往后退，让我吃东西。我又成功吃下一个三明治，这时佩内洛普要求再看看我的腿，我很乐意地给她看。
“谢谢你，佩。” 我对她说，“你救了我一命。”
“那可不是培根三明治。还有，别这么叫我。”
“不，这…… 这是一种表达。我只是在表达感激，因为你救了我的命。我真的很想活下去，所以很感激你。”
她哼了一声。
“我哪有别的选择。你要是死了，整个任务就泡汤了。我们完全得靠你给我们探路。而且，显然在战斗中也得靠你。”
“这…… 我可没信心能再重复一次刚才的事。” 我再次抗议道，“见鬼，我就算把这森林里一半的东西都刺中脑袋，它们可能也毫发无损。”
佩内洛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她那锐利的目光默默地审视着我。
“好吧。只要你能完成主要任务就行。你现在应该能走路了。你还需要再休息会儿，还是我们继续赶路？”
我试着动了动腿，微微皱了下眉。我真的不想再拖慢队伍的速度了，但现在走路可能不是个好主意。我是不是该不管不顾地走呢？不…… 逞强太蠢了。我还是休息吧。要是能一边走一边休息就好了……
我看向诺拉。她回望着我，挑起一边眉毛。我朝她伸出双臂，做出要抱抱的手势。
“…… 怎么了？” 她问。
我晃了晃手臂，手指更快地动了动。嘴里发出一声小小的呜咽。诺拉，看啊，这就是小叫花子的终极招数！无辜可爱的表情！
“…… 哦，我的天，你是想让我抱你吗？” 她问，脸上慢慢露出笑容，“来吧，维塔。有话就直说，宝贝。”
我又哼唧了一声，手臂晃得更厉害了，这让她笑着站了起来。她收拾好东西，把我抱起来扛到了肩膀上。我的天，她可真高！
“好了，小傻瓜。现在我们该往哪走？”
我咯咯笑着指了指方向，立刻在脑海中确定了地图。希望我们能在天黑前赶到大部分路程，到达目的地。我不想离家太久，能早点回去就早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