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晚在一边号脉一边开方子,春桃则忙着给他们抓药,这次从都城来,沈听晚足足拉了十马车的药材。
江厉风还打趣她说她这是要把药山都搬了去。
沈听晚当时只是笑笑并未解释,她知道边关与其他地方不同,普通药材都不易获得。
她来这里不仅可以为将士们诊疗,若有空她还想为边关的百姓们诊治诊治...
整整一上午,沈听晚都未离开自己的位置,东方云澈则是殷勤地跑了几回,要么送水,要么送吃的,沈听晚则是头也没抬,淡淡地道谢后让春桃接下。
大家都在纳闷为何一向对人冷淡,说话晦涩难懂的军师会对沈医师格外的上心...
江厉风打趣道:“东方,沈医师虽然长的细皮嫩肉,但也是个男儿啊,你莫不要做这离经叛道之事啊!”
江厉风说罢,还在嘲笑着东方,若他日后知道,他现在口中细皮嫩肉的男儿,是他当时一见钟情的红衣姑娘,不知他该作何反应...
东方云澈想想自己确实有些明显,但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我的头疾困扰我许久,所幸有沈医师将我彻底治好,我只是怕他初来此地,不习惯而已...”
江厉风想了想也觉得确有道理,毕竟东方有恩必报的性格是众所周知的。
只记得当时,他与将军在路边救了奄奄一息的他,虽起初他们二人对来路不明的东方有疑心,但东方毫不保留,全盘托出自己的身世。
东方有着一半胡烈族的血统,只因早年间他的母亲被胡烈族掳走,生下了他。
他和母亲一直被他们当作奴隶使唤,只是他不幸感染风寒,胡烈族人怕他传染,便将他扔在了路边,让他自生自灭,这才被江厉风和顾云峥救下。
在顾云峥带兵打仗时,东方因了解胡烈族,每次谏言的方法总能让他们屡屡获胜。
并且他还一身犯险,不顾性命救过顾云峥,所以东方虽不会武功,还有一半的胡烈族血统,但他在军中的地位和威望都很高,大家见他都会尊称一声:“东方先生”
此时,沈齐川也收到了沈甫渊的回信,沈甫渊也告知了东方云澈真实的身份。
与江厉风他们知道的大致一致,但他叮嘱东方云澈并未调查的这么简单,还需他多多留意,只因他上次发现东方云澈曾潜入他们家暗中探查过...
沈甫渊还在信中提到最近皇帝身体大不如前,朝堂之上全是逼迫立太子之事。
现分为两类,一派是大皇子,一派是二皇子,三皇子经上次之事彻底失去皇帝的信任,皇帝欲派大皇子和二皇子轮流来边关历练,此次先派来的是大皇子...
最后沈甫渊又叮嘱沈齐川注意安全的同时,一定要保证沈听晚的安全。
同一时间,江厉风面色有些凝重地走进了顾云峥的帐篷里:“将军,赫墨尔来报,金莱已派一批杀手混入胡烈族。
明日要伪装成我们的人在胡烈制造混乱,嫁祸给我们,欲挑起我们两国矛盾,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江厉风变得欲言又止了起来。
顾云峥一脸严肃地说道:“说!”
“他说他还意外得知一事,事关藏在我们之中的奸细,但他要求我们尽快救出他的女儿,否则他只字不提。
他在信中说道,他也是迫于无奈,因为金莱国王要将她女儿收入自己的后宫,以便更好控制自己,但他不能眼睁睁看女儿往火坑里跳。”
顾云峥沉思片刻后说道:“联系他,让他今晚跟我们俩去一趟,把人带回来,此事只我二人知晓,不可声张。”
夜幕低垂,如浓稠的墨汁肆意泼洒,将天地间的轮廓都模糊隐匿。顾云峥一袭玄色劲装,身姿挺拔仿若隐匿在夜色中的利刃,浑身散发着冷峻肃杀之气。
江厉风紧随其后,眉眼间满是凝重与戒备,腰间长刀微微晃动,发出细微锵鸣;赫墨尔身形略显佝偻,可目光中透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三人趁着夜色,如鬼魅般悄然潜向金莱国。
金莱国都城此刻灯火通明,守城士卒却没料到会有不速之客趁夜来袭。
顾云峥身形一闪,利落出手,手刀精准劈向士卒脖颈,瞬间将其击晕,动作行云流水,未发出一丝声响。
江厉风配合默契,迅速拖走瘫倒的士卒,隐于暗处。
赫墨尔压低声音,指着一条蜿蜒小巷:“从这儿走,我探过,直通内宫偏门,守卫最少。”
三人沿着小巷疾行,刚至偏门,变故陡生。
一队巡夜侍卫举着火把,铠甲碰撞,铿铿作响。
顾云峥眼神一凛,掌心翻飞,几枚石子裹挟劲风射出,精准打灭火把。
江厉风顺势如猎豹般跃出,拳脚并用,不过眨眼间,侍卫们便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赫墨尔心急如焚,脚步愈发急促,穿过层层宫闱,终于寻到关押女儿的宫殿。
殿内烛火摇曳,值守婢女倦意浓重,赫墨尔轻手轻脚推开殿门,发出细微嘎吱声,婢女瞬间惊醒,刚要惊呼,顾云峥指尖轻点,一枚银针飞出,婢女便软软倒地。
床榻之上,赫墨尔的女儿惊恐地瞪大双眼,看清来人后,泪水夺眶而出。
赫墨尔心疼不已,将女儿紧紧护在身后,低声道:“别怕,爹来带你走。”
可此时,外头喊杀声骤起,显然金莱国的高手已然察觉异样,顾云峥沉声道:
“快走!” 江厉风开路,一路击退涌来的追兵,众人拼尽全力,惊险万分地突出重围,向着关城疾驰而去。
抵达关城时,还是满天繁星,一轮明月高挂空中。
顾云峥寻来城中隐蔽居所,将赫墨尔父女妥善安置,随后唤来暗影。暗影一袭黑衣,面庞隐匿在兜帽之下,单膝跪地,等候指令。
顾云峥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你守在此处,寸步不离,若有任何闪失,提头来见。”
暗影领命,隐没在暗处,如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却威慑十足。
赫墨尔感激涕零,“扑通” 一声跪地,眼眶泛红:“多谢将军救命之恩,我这条老命今后便为将军所用,藏在军中的奸细一事,我定知无不言。”
顾云峥扶起他,目光平和却透着锐利:“眼下你父女团圆最为要紧,奸细之事,待你缓过神来再说不迟。”
说完,他与江厉风走出居所,日光洒落在二人肩头,可心头阴霾未散,军中奸细一日不除,往后行军打仗便如芒在背,后患无穷。
赫墨尔轻手轻脚地关好房门,确认女儿已安稳睡下后,才长舒一口气,拖着疲惫却又满怀郑重的身躯,缓缓踱步至顾云峥跟前。
他先是拱手行了一礼,神色间满是凝重与愧疚,眼眶微微泛红,沙哑着嗓子开了口:
“将军,此事说来实在惭愧,是我小人之心,没能早早将这奸细的消息告知您。”
顾云峥抬手虚扶一把,神色冷峻,目光却如炬般紧盯赫墨尔,沉声道:“眼下不是自责的时候,你把知晓的情况,一字不漏地说清楚。”
赫墨尔微微颔首,整理思绪后,缓缓说道:“那是前些时日,我乔装改扮,隐匿在金莱与胡烈的边境集市,佯装成普通商贩探听消息。
机缘巧合之下,我寻了个隐蔽角落歇脚,却不想,紧邻的破屋中,传来阵阵压低声音的交谈。
我心生警惕,悄无声息地凑近,这一听,可把我惊出一身冷汗。”
他咽了口唾沫,额头上冒出细密汗珠,继续道:“我们金莱国派出的这批暗探里,有一人专门负责暗中和胡烈族频繁接触。
胡烈族这人可不是简单角色,绝非普通大头兵,而是在你们军中混到了有头有脸的职位。
他手里攥着实打实的权力,能轻易调动不少关键资源,甚至参与诸多军事决策。”
江厉风眉头紧皱,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怒声插话道:“好家伙,我说作战计划怎会屡屡落空,敢情是内部出了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不仅如此,” 赫墨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眼中满是忧虑,“此人在胡烈族同样地位尊崇,深得他们信任,两边的人脉、资源被他搅和到一块儿,织就了一张咱们看不见的暗网。
最棘手的是,他行事滴水不漏,狡猾似狐,这么长时间,竟没任何人察觉异样。
平日里,但凡有可能瞧见过他真容的手下,或是稍微起了疑心的人,全被他毫不留情地暗中抹杀,连根线头都没留下。”
说到此处,赫墨尔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微微颤抖:“将军,您还记得上次你们边关那场恶战吧?你们打得那般艰难,死伤无数。
就是因为这奸细,提前将你们的兵力部署、作战计划一股脑透露给了胡烈族,甚至丧心病狂地勾结金莱的兵,乔装混入胡烈的队伍,里应外合,打了你们一个措手不及啊!”
顾云峥周身散发着森冷寒气,面庞冷峻得仿若能凝出霜来,双手背在身后,骨节因用力而泛白,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其心可诛!”
赫墨尔缓了口气,接着道出更惊人的消息:“背后指使这一切的,还有金莱国的二皇子。
这二皇子野心勃勃,觊觎皇位已久,妄图借这场动乱搅乱时局,先拿下你们的都城,再与那奸细瓜分天下。
并且他们最近似乎联系上了你们皇室的一位皇子...”
一时间,屋外静谧得只剩众人沉重的呼吸声,江厉风率先打破沉默,额上青筋暴起,双眼仿若燃着两簇怒火,猛地攥紧腰间长刀刀柄,决绝道:
“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阴招,绝不能容他们逍遥法外!
这些日子,多少兄弟因为这腌臜小人的泄密无辜惨死,鲜血都快把边关的沙土染红了。
不管这奸细藏得多深,哪怕他遁入九幽地狱、躲在层层迷雾之后,我定要将他揪出来,碎尸万段,以告慰死去兄弟们的英灵!”
说罢,长刀 “锵” 的一声出鞘半截,寒光凛冽,恰似他此刻的满腔恨意。
顾云峥眉头紧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沉稳说道:“此刻怒火解决不了问题,此事确须尽快解决,迟一分,军中便多一分危险,战局也多一分变数。
当务之急,得立刻想办法不动声色地打探此人真实身份,从日常军备调度、情报往来的细节查起,看看哪些环节出了岔子,再排查军中近期行事反常、花销异常或是频繁与外界接触之人。”
赫墨尔神色凝重说着:“但眼下还有燃眉之急,明日胡烈族那边的动乱迫在眉睫。
我国派来的杀手蓄势待发,就等着搅出一场泼天大祸,挑起你们两国纷争,将军万不可掉以轻心。
若是应对不当,百姓生灵涂炭不说,你们多年镇守的心血也将付诸东流。”
顾云峥面色阴沉,紧皱眉头说道:“先解决明日之事,今日所说之事不可让第四人知晓,此事牵扯众多,还需暗中排查。”
江厉风 “唰” 地收刀入鞘,与赫墨尔一同抱拳,身姿笔挺,齐声应道:
“是!将军放心,明日动乱,我等定全力以赴,绝不让金莱的阴谋得逞。
待局势稍稳,即刻彻查奸细一事,定不辜负将军所托,还兄弟们一个公道!”
赫墨尔亦是满脸坚毅,重重点头,眼中满是报恩的决然,暗暗发誓定要倾尽所能辅助二人揪出奸细。
顾云峥微微颔首,目光扫视二人,沉声道:“好,今夜稍作休整,明日先破眼前危局。”
言罢,屋内三人周身散发出同仇敌忾的气势,仿若利刃出鞘,只待破晓时分,与来敌一决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