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花吐症,身体状态得到改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出去。
罗文猜只能走花路了。
在这个混乱的空间中,这条花路犹如米诺陶诺斯故事里的冒险团,为他指引道路。
罗文又一次迫切意识到施法者的重要性,如果他有施法能力,也许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绕开病房内的那东西,离开此地,不至于如此被动。
他沿着花路,一边吃花一边走,前行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叫声:
“啊——”
又遇到神秘男子了?
那声音刚开始还很小,却以极快的速度增大,离他越来越近。
他一扭头,却看到有人飞在走廊中,两手乱舞,口中尖叫,宛如坠落,飞向罗文。
那个男人的重力方向与他不同!
罗文赶紧挪开身位,免得被男人砸中,那可能相当于一记肉弹!
但男人的坠速太快,加之他乱舞手脚,拼了命地去够任何可能够到,减缓他坠落速度的东西,罗文猝不及防地擦过右手,像是被一枚子弹擦中了。
更要命的是,他的重力紧跟着调转方向,和男人一同下坠。
罗文看到所有花瓣也感受到重力的号召,跟着他往下飞舞。
男人体质远弱于罗文,这一擦让他的手当场骨折,像是被强行折断了一样,他的下落速度也比罗文更快,眨眼间便消失在花雨中。
该死,这个坑货!
罗文心中暗骂,立马开始寻找一切可能减缓坠落的落点,可他终究不会飞,无法违抗重力。
就在那最危急的时刻,他突然看到有人向他伸出一只援手。
他来不及细看,马上握住那只手。
奇怪的是,那只手的主人竟然稳稳地接住了罗文,并未随着他一起往下落。
手死死握住罗文的手,罗文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抬头一看,接住他的人有数十只手和脚,像只蜘蛛一样牢牢攀在走廊的墙壁上。
而这怪物还有足足六个脑袋,腐烂程度各异,最新鲜的那颗头颅赫然是神秘男人的脸,而其中两颗尚且完好的头上,脸颊处还缝合有两颗眼睛。
十余只眼睛同时盯着罗文,那张最完整的嘴垂涎欲滴,喉咙里咕囔道:
“新鲜的......身体。”
说着,他的背后又探出一根一根手臂,抓住罗文的手,欲要将他撕碎。
哪怕罗文在无夏城身经百战,依旧少有见到如此猎奇的怪物。圣瓦伦比医院果然有够邪门的。
虽然不明白重力方向究竟是怎么变化的,但随着怪物抓住他,他的双脚终于落地,回到了熟悉又踏实的地面上。
他冷哼一声,脚趾抓地,两只手猛地甩开手臂挣脱,然后同时握住怪物一只有些腐朽的手臂,用力一拽。
怪物的手臂被他生生扯断,它的身体比想象中更脆弱。他一鼓作气,手脚并用,一连扯下好几根手脚。那怪物似乎感知不到疼痛,痴笑着伸出更多手,恶心极了。
罗文犹如在一座肉山体内与其厮杀,腐烂磨损的肢体、内脏和其他器官被他拆得遍地都是,最终,他终于从倒塌的肉山中爬出,怪物此时已经变成一堆血肉零件,这些七零八落的肢体似乎还有点行动能力,跟无头苍蝇似的蹦跶、爬行、蠕动,却不再具有威胁。
搞定。
罗文拍去手上的肉渣滓和脂质,扭头一看,花路的尽头、病房的门正在眼前。先前下坠的功夫帮他省了不少赶路的时间,
练手的仗打过了,该跟真正的恐怖存在打交道了,他提起十二分警惕,推开大门,离开此地。
但在他没注意到的身后,有一只四处摸索的手忽然触摸到一片花瓣,接着,它浑身颤抖,将花瓣握在手心,艰难地去寻找周围的花瓣。
它找到了一片、两片......
那只手掌状态还比较好,不像是男人的手,秀气纤细。它一点一点地沿着花路爬行,好像有一个意志坚定的求生者,哪怕只剩下最后的一点肢体,也不放弃希望,爬向那扇能离开此地的门。
罗文重新回到病房,却没看到意想中的敌人,[牙医之神]站在他的病床边,笑呵呵地问:
“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很久也没找到。”
罗文眯起眼睛,回道:
“刚刚去见鬼了。”
“呵呵,”[牙医之神]和善地说,“无夏城哪有什么鬼?你肯定是看错了。”
祂话音刚落,罗文便看到地上有只手爬进了房内,手掌还抓着一把绣球花花瓣。
罗文为手掌让开道路,脸色不善,瞪着[牙医之神],一副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
[牙医之神]毫无谎言被戳穿的尴尬,面不改色地说:
“你肯定是没休息好,出现了幻觉。”
“我叫精神科的来给你看看。”
罗文刚刚对[牙医之神]竖中指礼,突然,有人破窗而入,闯进病房内。
“我听说有病人出现了幻觉!”
来人体型娇小,穿着男款白大褂,头戴黑色双翼面具,声音听不出性别。
祂两手叉腰,衣袖比手长了不少,神气十足地说: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精神科主治医生[探灵天]。”
“你就是那个出现幻觉的人类患者吗?”
“放心吧,我一定能治好你!”
罗文面无表情地拍门,问:
“为什么不走门?”
当然是因为知道门的另一头是打不开的啊。
[探灵天]眼神飘到别处,撒谎道:
“走窗户比较快。”
祂连忙拿出一张墨迹图,问罗文:
“让我考考你,你觉得这张图上画的是猫还是狗?”
罗文冷笑道:
“蛇。”
他偏不按祂们的套路走。
[探灵天]一拍大腿,感叹道:
“懂了,所以你比起猫和狗更喜欢蛇!”
“准吧!”
......这家破医院的医生都什么毛病?个比个的奇葩。
[牙医之神]无奈地叹息,贴到罗文身边,悄悄把一张红包塞进罗文的病号服里,压低声音,道:
“你就当没看见——你住院辛苦了,这是我们对患者的一点心意,聊表感激,以后还请患者多多关照。”
罗文无语地拆开红包,里面没塞钱,只塞了一张纸。
看到纸上内容的一瞬间,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牙医之神]低笑道:
“你不是想要仪式恩赐吗?”
“我们请示了院长大人。”
“院长大人说,祂没有理由拒绝你的请求。”
“院长大人的恩赐效果是:在四日内,你可以获得四次回避死亡的机会——你可以理解为四次原地死而复生的机会。你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只需要保证自己在四天内的死亡次数一定是四就是了。”
“不足四次的话,你自我了断也算。”
“记住,四日后恩赐就会消失,你必须重新向院长大人祈祷才能重新得到加护。”
祂语气惆怅,幽叹道:
“好好利用你的机会吧。尽管一切的结局早已注定,但过程说不准能有些变数。”
“愿死亡能为生铺平道路。”
罗文双手止不住颤抖,并非是因为恩赐的效果太过强大,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医神]的名字。
圣瓦伦比医院的院长,强大神明,十二神之一,第二代[医神],祂的真名是——
安休·罗。
他忽地想起入院那天,他遇见那个红眼睛的存在前,他躺在床上想的是,希望安休能来陪伴自己。
[医神]安休是作为他的家人来看望他的。
……
罗文离开后,[探灵天]抱着那只好不容易逃出“环内”的手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见到一名红发金眸的夏精灵坐在里面。
“罗文暂时离开了。”
[探灵天]将手掌放入一个玻璃缸内,对夏精灵说:
“好久不见了,泽兰。”
泽兰大摇大摆地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还在吃冰淇淋:
“我来这里隔离避难了。”
她解释道:
“小帕前阵子改良花吐症的时候不小心感染了,潜伏期过了,现在还传染给了加利莫两个人。”
“噢,需要我们医院的人帮忙吗?”
“不需要,他俩一天到晚要亲不亲的样子恶心坏我了,所以只能跑远点,要么他俩亲完,要么回去给他俩收尸。”
她吃光冰淇淋,毫无风度地舔手指:
“我都不敢在罗文面前出现,不然他肯定要吐槽每次见我们都没好事。”
“虽然是事实就是了。”
第一次他们带罗文大闹[飨宴之神]的节目,第二次她跟别人把罗文上班的便利店抢了,第三次拉着他大战管理局部长,还顺便给他传染了花吐症。
每次罗文见到他们都是多灾多难,她都快过意不去了,想着下次见面给他上上课,教他点渎神学的玩法。
“罗文是位有意思的人。”[探灵天]给装着手掌的玻璃缸贴上标签,说,“他每次来医院的时候院长大人的状态都会好一些。祂很喜欢和他呆在一起,只是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不知道经过这二十周的家人陪伴,院长大人的精神状态能否有所好转。”
泽兰翻了个白眼:
“谁知道呢?鬼知道为啥他俩亲兄弟非得装作陌生人。”
“演苦情戏呢?呕!”
泽兰闲来无事,随手翻阅[探灵天]的病人的画,里面的画一幅比一幅诡异,哪怕平平无奇的医院场景都是那么扭曲、诡异。不少画中还有一个共同特点——有一条白蛇隐藏在阴影中。
看得出来,不少病人感知力相当出色,可惜在无夏城,感知越强的人越容易死。
看到某一幅画的时候,泽兰怔住了。
深褐色、散发怪味的颜料涂抹遍整张白纸,唯独在画的中心,有一轮犹如小孩涂鸦般的红色太阳。
涂鸦太阳的周围没有任何表示光线的线条,仿佛这颗太阳的光芒已然死去。
泽兰捏起画纸,蹙眉道:
“又一个被它污染的倒霉蛋?”
[探灵天]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轻声说:
“越来越多的人都能看到那道死去的光了。”
祂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衔尾蛇造型的指环。
“这是我们给你准备的报酬。”
“灾害【不死叙事】。”
“我们对它的了解不多。但根据实验,它能让佩戴者免于死亡,无论是以任何形式出现的致命威胁都会在重重巧合下,悄无声息地化解。”
“每次佩戴后,第二天它都会自动脱落。但只要重新戴上,依旧可以享受它的作用。”
“如果你愿意佩戴上它,至少能保护你在任务过程中不死。”
泽兰接过戒指,一边端详,一边冷笑:
“那副作用呢?”
[探灵天]叹道:
“每位佩戴者都在重新戴上戒指前死了,极少数人能再戴上第二次,但没人能扛过第二次脱落。”
“要么是心肌梗死、要么是天降重物、要么是被流弹击中……每一位佩戴过戒指的人都会在戒指脱落后意外死去,死法千奇百怪,甚至称得上整蛊。”
“这或许是某种源自世界的恶意。”
比起护身符,不死叙事更像是催命符。不戴不一定会死,戴了却死定了。
“用不用在你,我们仅仅是将这枚灾害所为报酬提前交给你。”
“无论如何,你此行危险重重,可以称得上必死无疑。”
泽兰收起戒指,坏笑道:
“那又如何?”
“你们不是把[医神]的仪式恩赐教给罗文了吗?”
“那可是整座无夏城绝无仅有的无条件‘复活’。”
“我找罗文‘借’一次机会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