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船,很大,大到不仅能容纳他和他手下的人,还能容下赵家以及赵家所有的仆从。
宽敞明亮的大船,可比原先赵父预定的小船要舒适安逸的多。
赵予安靠坐在船边,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微微出了神。
“小姐,水面风大,您仔细着些,别着凉了。”
玉竹捧着一件厚实的斗篷走了出来,她三两步就走到赵予安的身边,手脚麻利地将折叠好的斗篷抖散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替赵予安披上、系好。
浅杏色的提花缎面斗篷,在阳光的映照下,格外的鲜亮,将赵予安衬托的越发娇俏可人了!
红扑扑、嫩生生的精致小脸儿,缩在斗篷宽厚的毛领内,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捏一捏。
“殿下。”
就在太子盯着不远处的赵予安愣神之时,李嬷嬷突然走了过来。
李嬷嬷是太子身边唯一一位可以近身伺候的老嬷嬷,先前,也是她下船去请的赵家人。
太子收回目光,神色淡淡,并未应声。
“赵家的人,都安置妥帖了。”
李嬷嬷如实回禀道。
“嗯。”
太子依旧语气清淡,叫人难以分辨其言语中的喜怒哀乐来。
仿佛是早已习惯了太子的态度,李嬷嬷并未因此而表露出什么其他的情绪来。
“赵姑娘……长得真好!”
李嬷嬷抬眸,亦看向了甲板上的主仆二人。
只见玉竹站在风口,以身躯,小心翼翼的替赵予安遮挡着凉风。而赵予安则是一把拉过玉竹,将她拢在了自己厚实宽大的斗篷下。
两个娇小的少女,就这么笑闹着,躲在宽松的斗篷下,明媚又美好!
这样的画面,任谁瞧了,都要心热几分。
“她长得可真像……”
“真像赵夫人。”
太子淡淡抬眼,瞥了一眼李嬷嬷,径直开口接话道。
李嬷嬷微微一愣,随即又像是猛然回神一般,立刻躬身朝太子行了一礼:“是,赵姑娘同赵夫人长得非常像,是老奴多嘴了。”
话落,李嬷嬷就自觉地转身,步履匆匆地离开了,那架势,像是背后有人在追赶她似的!
随着李嬷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太子又重新抬头,朝甲板上看去,可……不过一晃神的功夫,那主仆二人便消失不见了!太子心下一紧,正要抬脚走出船舱去查看,下一瞬,却听到了隔壁舱室内传来的熟悉的嬉笑声。
太子轻呼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摩挲着腰间的配饰,心神定了定,方才泰然自若地走了出去。
彼时夕阳西下,湖面风光正好。太子踱步至甲板,凝视着西方的残阳,心底莫名的涌现出一股暖意。
“小姐,小姐,您快看!”
一道清丽的娇呼声,响彻整艘船,将船上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太子微微蹙眉,其身旁的侍卫见状,正欲上前呵斥,却被太子伸手拦下了。
他也很好奇,究竟有什么,能让那小胖丫头如此惊呼。
“小姐,您快看!这水面倒映的群山,像不像一尊大佛?”
半夏拉拽着赵予安的手臂,兴冲冲地跑了出来。她指着平静的水面,激动地叫嚷着。
夕阳的映照下,连绵的群山,倒映在湖面上,的确像是一尊屹立于水中的佛相。
夕阳的余光,此刻突然光芒万丈,照的船上的人,个个身披霞光,仿若佛祖座下的金童一般!
太子微微眯眼,盯着赵予安姣好的背影,眼底有惊艳划过!
赵予安被半夏扯的一个趔趄,正准备开口嗔斥她,一转身,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太子的眸光。
赵予安自觉有些尴尬,嗔怪地瞪了半夏一眼,而后一把扯住躁动的半夏,拽着她一起走到了太子的面前。
“见过苏公子。”
赵予安微微福身,客套且疏离。她不是不谙世事的稚童,自然也瞧得见太子对她的点点情意。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赵予安,无心他人,只一心想着尽快回到湖州,安分守己的度日。
皇族之人,她是半点儿也不想再沾染了。
太子的眸中,闪过一抹晦暗,片刻后,又恢复如初。他没有应声,只是淡淡地朝赵予安点了点头,克制又隐忍地转过身去,不再去看身后的少女。
赵予安稍稍有些窘迫,不过见对方没有再继续闲聊的意思,她也就没再多逗留,拉着半夏跑去了船的另一头。
“什么美景?皆是幻影罢了!”
一道略略苍老的声音,乍然响起,打破了甲板上难得的宁静。
众人回头,便见柴道长掏出怀里的拂尘,用手柄的那端,伸入湖水里,搅了搅。
刹那间,方才还平静的水面,立刻荡起了波纹。一圈圈涟漪蔓延至远处,将刚才还清晰的群山倒影给搅碎了。
“你这老道!怎么这样?!”
多么美好的画面,就这么被柴道长硬生生给搅合没了,这叫半夏怎能不恼?
只见,半夏“噔噔噔”地跑到柴道长的身侧,而后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他,似乎试图用眼神去谴责对方。可奈何,那柴道长,丝毫不在意半夏的无礼之举,反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水面,一言不发。
半夏自觉无趣,又不想输了气势,只得故作凶狠地跺跺脚,朝柴道长哼唧了几声。
“小胖丫头,你再跺一跺,这船要翻了咯!”
柴道长笑眯眯地转身,望着半夏气咻咻的样子,只觉得她有趣极了!于是又忍不住逗了逗她。
“你……你……你个臭老头!你说什么呢?谁……谁胖啦?我这叫丰腴!丰腴!你懂不懂呀?”
半夏气的直跳脚,心里觉得这老道实在太无礼了,怎么能对女子的身形,随意的评头论足呢?
“半夏,不得对道长无礼。”
赵予安无奈走上前,将半夏扯到了自己的身后。她看似是斥责半夏无礼,但实则维护之意很明显。
“我家半夏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点都不胖的。这叫结实!多好呀!”
赵予安捏了捏半夏气鼓鼓的小圆脸,柔声安抚道。
一旁的太子,望着眼前的一幕,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
幻影?
但愿这一幕,永远定格在此,即便是短暂的幻影,他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