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被俺那兄长一脚凌空踢爆了蛋子?”
不止是晁盖,连杜迁和宋万也都感到胯下一抽。
但一想到对方是高衙内,只觉得通体舒坦。
“不错,军医给做的包扎。”
陆谦微微点头,他知道自己死定了,只是不甘心,想要拖延。
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那富安怎么死的?”
林冲红着眼睛问。
“口渴了,好兄弟,给俺弄碗蜜酒,多放些蜜。”
陆谦不谈富安,而是眼巴巴地看着酒坛子。
“蜜酒没有,米酒赏你一口。”
晁盖拿起酒碗走过去,却在陆谦面前缓缓倒在地上。
陆谦伸着舌头使劲够,也只在酒线中舔到了一点。
他很想表现的视死如归,可终究耐不住口腹之欲,连连开口乞求。
可他越是乞求,晁盖就越是开心,阮氏兄弟也乐的不行,还扬言要把陆谦浸猪笼,让他管够喝。
“富安被轰碎了心口而死,不是拳脚功夫,心口上是密密麻麻的小洞,深入脏腑。”
陆谦面如死灰:“富安被栽进菜地里,头上还插了菜花,那位兄长用他的血,在墙上写下‘以此祭奠张贞娘,以及被害的所有人’。”
“噗通!”
林冲跪在了地上。
这是他做梦都想做的事,却被那位未曾谋面的兄长做到了。
一时间,感激与自责萦绕其身,双目盯着陆谦,愈发的红。
“林冲兄弟,日后若有机会,便带你去见武洪哥哥。”
晁盖将林冲扶起,将一把牛耳尖刀塞进他的手中。
陆谦面色一凝,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二十几年前,你我一起撒尿和泥,后来一起习武,你天赋好,受教头青睐,但我也不差,可他们偏偏总是觉得我做不好事情,不重要我,等你成了禁军教头,我还是个小小虞侯,我难受啊。”
陆谦凝视着林冲,说道:“好兄弟,这辈子陆谦亏欠你的,但也没法还了,还请给个痛快。”
果然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拿好兄弟老婆谋出路,陆谦肯定知道那是不对的。
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也会想到种种。
但他知道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只能让好兄弟受委屈了。
陆谦死了。
被林冲抹了脖子。
祭旗之后,尸首丢到后山喂野狗。
“林冲兄弟,走,放烟花。”
晁盖一手提着酒坛子,拉着林冲出了聚义厅,各种烟花摆了满地。
林冲喝了两口酒,却像是醉了,躺在地上,看着烟花冲上天际,他笑了。
也睡了。
梦见了张贞娘,在朝他笑着摆手,亦如当年初见。
这位豹头环眼的枪棒教头,睡着的眼角,也流淌出了平日不曾流出的泪花。
……
汴京。
梁红玉邀请武洪,夜游勾栏。
似乎为了免得尴尬,特地让他带上所有人。
当然,勾栏听曲,其实是真的听曲儿,颇多女客也点上一盏茶,或者两角酒,就着果脯蜜饯。
如果说七十二家酒楼中,花魁是大明星,这种勾栏就是小沙龙。
说书,唱曲,杂耍等等,在这一条街上比比皆是。
也有三五女眷相邀,一家一家看去,不合胃口都不用给钱。
只是人流量颇大,找到一个位置也实属不易。
梁红玉兜兜转转找了几家,总算有一张空桌,便高举一只手,在那蹦蹦跳跳地摇摆。
武洪见状一笑,落座之后,他便问起:“怎么不见小妹兄长?”
“去杭州赴任了,明日奴家也要押送家财琐碎开去。”
梁红玉道:“好在有运河可走,速度不慢,也省去了颠簸。”
她说的轻松,武洪却知道,方腊过不久就要起义了。
“杭州城池不算小,若有变故,当守住城池。”
武洪说道:“只要守住城,便是大功一件。”
“江南的情况具体还不知,毕竟是富庶之地,想来会比京东路好上一些。”
梁红玉说完,要来纸笔,竟是写的一手上好蝇头小楷。
只可惜武洪一看,面色微变,却是苏轼的江城子。
“你这……”
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兄长请收下。”
梁红玉小心吹干墨痕,折叠起来递过去:“快快收下,被人看到了,非要被人批判复苏呢。”
三苏学问在徽宗朝是禁物。
“奴家虽会写字,却没甚才学,只能复刻这种个人十分喜爱的词句。”
她见武洪收起纸张,便端起酒盅:“谢过兄长三番两次的不杀之恩。”
“你这丫头……”
武洪无奈端酒盅,看来富安的死,她是知道了的。
“自此天各一方,愿各自安好。”
梁红玉的小酒盅,在武洪的杯上一碰:“不知道在江南,会不会再遇到能纵容奴家的人。”
“若不是看你长得俊,我早就动手了。”
武洪笑着打哈哈。
“兄长的夸奖,总是这样令人猝不及防。”
梁红玉竟然美滋滋地收下了。
却在这时,皇宫里无数烟花一起飞天而起,闪耀非凡。
几只巨大的药法傀儡,在火焰的助推下,缓缓移动,上面还有用喷着火药旋转的风车。
武洪问道:“今日有什么特殊吗?”
“倒没有,应该是刘贵妃的生辰。”
梁红玉说:“每年的今日,皇宫里都会燃起烟花,足足一个小时才会停止。”
武洪想起来了,刘贵妃可以说是宋徽宗最喜欢的妃子,因为十分漂亮。
在宋徽宗后宫的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还有三千粉黛、八百烟娇等等之中,脱颖而出。
等等。
眼下是公元1121年,政和三年,而金兵第一次南下是公元1126年。
而政和三年,刘贵妃病死。
尽管武洪不知道皇宫中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想来刘贵妃已经时日无多。
“兄长的字奴家看过,那本西游记,家中偷偷收藏。”
梁红玉忽然一本正经地拱手:“敢问征君,可否赠小妹一幅字?”
武洪有些为难,他真的没什么才学。
“便是三苏作品,也无妨。”
梁红玉之前手抄苏轼的江城子,显然也想看看武洪的品味。
其实也就是三观。
武洪没想到梁红玉对他的了解,比他认为的要多。
“也罢。”
武洪一摆手:“拿纸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