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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五神情一震,当即言道:“回三爷的话,小人按您的吩咐,已经留了!”
贾玩饶有兴致,再问:“一成?”
这个数字是肯定对不上的,五十两银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扣除一成后的结果。
“小人不敢隐瞒,三爷交代售卖的两只蛐蛐儿,共得了五十二两银子,小人依着吩咐,自留二两,余下都在这里。”
宁五此时,倒是收起了以往的奸猾市侩,正色答道。
“为何不拿足你应得的部分?”,贾玩依旧笑容玩味。
宁五鼓足勇气,猛然俯身下拜,道:“回三爷的话!小人想求一个机会,能跟随在三爷左右,为您牵马坠蹬!”
贾玩嗤笑一声,随即摇头,悠悠开口:“我更喜欢手底下的人,按规矩办事,拿自己应得的部分!”
“你是个聪明人,或许也听过‘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可我很不喜欢这招被别人用在自己身上!”
宁五心头一颤,他没想到,这个荣国府三爷,完全不同于那些寻常的贾家旁支子弟!
小小年纪,做事竟如此的守规矩有章法!
只怪自己没有早看出这一点,聪明反被聪明误,终究没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啊!
贾玩话说到这里,便终止了这个话题,带着多福多肉二人往贾家族学里进。
没走出几步,忽又停下,补了一句:“中午学堂放课,你在此地等我,记得换身体面些的衣裳!”
说着,又从钱袋子里取出三两碎银子,回身递了过去。
宁五本以为已经没机会了,不想三爷竟还愿意用他,这让他重新看到希望,立刻双手接过银子,郑重应道:“是!”
不再犹豫,转身进到学堂后。
贾玩见身旁多福一脸疑惑,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实在憋得难受,干脆道:“想问什么就问!”
却不料多肉率先朝他看过来,一脸迷茫。
这两兄弟,虽是双生子,模样也大差不差,可性子却有很大差别。
多肉更憨厚些,没什么心眼,平时话也很少,只闷头做事。
多福虽也算不得聪明,但喜欢思考,愿问愿学。
此时听贾玩这样说,他就直接问了出来:“三爷,刚才那个宁五,您既然不肯收下留用,为啥还要再给他那些银子?”
“怎么才算是收下?”,贾玩脚步不停,不答反问。
多福愣愣地答道:“那自然是像我和多肉这样的才算!”
贾玩不由失笑:“你和多肉是府里的家生子,如何能一样?”
多福显然不明白这里面的区别。
贾玩也不多解释,只道:“你需记住,对待外面的人,终究与府里不同。即便今日留下那宁五为我所用,也未必就要他鞍前马后!”
多福似懂非懂。
多肉则根本不想那些,什么宁五宁六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只要当好三爷的差就行!
其实贾玩的意思很简单,一句话,宁五这个人能用。
他需要通过这样一个人,来将自己从通灵宝玉中得来的特殊能力变现!
经过此次合作,宁五已经初步证明了他的价值。
至于点破对方少拿了银子,则是贾玩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该拿多少就拿多少!一切按规矩办事!
没有规矩的买卖是做不长久的,今日能少拿,明日就能多拿!
至于宁五的投效,正如贾玩所说,有些东西不必非得摆在明面上。
当今天下,士农工商,商排最末。
便是做到顶,也不过就是如昔日的金陵薛家一样当个皇商,撑破天封个紫微舍人,然后说倒便倒!
贾玩不会选择这条路,但他同样清楚,钱很重要!得赚!
所以就得有人替他站在明面上!
宁五,是他看中的第一个人,但未必会是最后一个。
日子还长,这事急不得。
学堂里,今日的气氛有些古怪。
贾玩刚到座位上坐下,贾环便凑了过来,道明情况。
“玩三哥,今天金荣那帮人来了!”,贾环这话是悄悄说的。
贾玩眉头一挑,不解问道:“来便来了,有什么打紧?”
贾环连忙继续说:“不一样!今天金荣是带伤来的,我听人说,他们昨天在柳条胡同开盘口,赌虫赌输了,赔了好些银子呢!”
贾玩并不意外,似乎早有预料,语气轻松道:“那又有何稀奇?有赌便有输!你忘了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
贾环摇了摇头,还是有些紧张:“三哥说的话,我都记得!可金荣的那只虫,不是你给的吗?现在输了,我担心他们会来找麻烦!”
贾玩丝毫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笑言:“无须担心,只管读你的书去。我看兰哥儿都已经快把《孟子》学完了,你再拖沓,只怕要被比下。”
“等到年节时,政老爷肯定会找时间考校你等功课,到时候若是差了,可没人替你求情。”
贾兰的座位离得不远,此时那小子也侧着耳朵留心听着他们谈话。
哪知道玩三叔竟突然提到自己,有种偷听别人说话却被当场抓住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坐正身子。
贾环听了这话,仍有些担忧金荣之事,急着蹦出一句:“可是!”
随即便被贾玩止住,不愿多聊。
他也只能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书来。
贾玩则安稳拿出一本《学庸章句》来读,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御制官箴》和《大顺会典》他早已通读,之后又看了两本国朝史书,对本朝开国至今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和关键人物,也算是有了基本的认知。
没过多久,金荣果然带着几个小跟班找了过来。
眼圈微青,肿着半张脸,身上有冬衣遮着倒是看不出其余伤势。
贾玩连面上的笑容都没收敛,只好整以暇地等着几人走到近前。
“玩三爷!”
金荣身上明显怨气很重,他是奔着找贾玩要说法来的,可见了真人,气焰一下又弱了三分,到底还是强压怒气先见了个礼。
“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贾玩故作不知。
金荣一脸怨愤道:“一个叫倪二的泼皮!且不说这个,我今儿来找三爷是想要个说法!”
“哦?你找我要哪门子说法?”,贾玩还真想听听此人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
“三爷!我当初从您那儿买虫的时候,可是花了足足五十两银子,现在这虫居然输了,还害我赔了许多钱,您总得给我个说法吧!”,金荣觉得自己是占理的,否则他也不敢来找贾玩的不痛快。
贾玩却有些失望,道:“当初是怎么说的?你想要一只不弱于环哥儿那黑背金刚的虫,我给你没有?实力可差半分?”
“你提要求给银子,我出虫,钱货两讫。事情都过去一个月了,你现在想来找后账?怎么?你赔了钱挨了打就找我要说法?莫非是觉得我比那泼皮好欺负不成?”
他的言语并不激烈,但一连串的发问,确实让金荣张口结舌,无从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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