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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祭祖是一件极为庄严肃穆的事情,所有人都须恪守本分,各司其职。
进香完毕后,接下来便是贾珍献爵、贾琏献帛,草字辈儿孙看守焚池等。
贾玩身处其间,并无其余任务。
到族中长者诵读祭文时,他的目光便开始在场中众人身上不停游走。
贾家子弟难得能像今日这般聚集在一起,很多人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比如东府的当家人、贾家现任族长——贾珍!
贾玩之所以对他额外关注,是因为在红楼一书的续本中,荣宁两府的最终败落,便是以“锦衣军查抄宁国府”一回作为展开。
这便足以说明宁国府的问题比荣国府更为严重!
也正应了那句“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的判词!
荣国府不必多说,贾玩现身处其中,对府里的情势自然更加清楚。
老夫人贾母是个慈蔼和善的,尽管有溺爱子孙纵容不肖之嫌,但抄家之祸总归不是因她而起。
二老爷贾政,虽然愚孝迂腐,只知空谈而不理实务,但这样一个人,也惹不出什么大祸来。
最大的问题其实是长房贾赦一脉,从贾赦到贾琏,再到琏二嫂子,这几人都不是省心的主!
不过同在荣国,他至少还有几年时间去慢慢了解,可以想办法制止、补救、或是干脆剪除这些祸根!
但宁国府那边,他平时可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只能趁着今日,多看看这位珍大哥究竟是个怎样荒唐的人!
没有贾母这样的老祖宗压着,贾敬又长居城外道观,宁国府各项事宜全由贾珍一人说了算,所以府中出了任何差错,都该算到他的头上!
此时的他,排在贾家玉字辈子孙首位,不到四十,年只三十五岁上下,面上看起来倒也瞧不出多少特别之处,并不像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样子。
贾玩很清楚,看问题不能光看表面。
只从他前段时间同贾蓉贾蔷那哥儿俩的接触来看,便已能窥见宁国府如今风气。
贾琏不敢在荣国府内明目张胆的饮酒高乐、把婢欢愉,但在宁国府却可以!
而且贾蓉贾蔷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上行下效,贾珍平日是个什么作派,不言而喻!
可即便贾玩清楚的知道此人会在日后将贾府拖进深渊,又能怎么办呢?
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改变这一切,更没有资格去干涉对方的行为,就如他现在动不了贾赦一样!
甚至阖族上下,能阻止这二人的,也只有贾敬和贾母两人而已。
前者是贾珍之父,是贾赦之兄,自然有此资格。
不过其人一心修道,今日祭祖之后便会返回玄都观,实在指望不上。
至于贾母,作为贾府如今辈分最高,身份也最为贵重之人,她老人家手里握有着贾家最高的权柄!
可惜这份力量,却很难为贾玩所用。
对付贾赦,或许还有法可想,但东府那边,老太太只怕也不会轻易过问。
深深看了贾赦、贾珍一眼,贾玩才收回目光,复又打量起旁人。
贾琏虽然风流了一些,可秉性还算不坏,并非奸恶之人。
只是需提防着,不能让他助纣为虐,替贾赦做下那些恶事!
往后是宝玉,过了这个年,便算是十一岁的顽童了。
他亦没有什么坏心肠,只是太受溺爱,有些过于骄纵。
若没有贾母和王夫人护着,其实贾玩还是有信心能将他的性子掰回来,就像之前的贾环和惜春一样。
可惜,实在不值得因此事恶了贾母和王夫人,便只能由他。
禁足抄书一个多月,也不知道是否有长进。
目光落到其颈间通灵宝玉上,里面的五道奇光,贾玩如今已得其三,不知算不算夺了原本属于对方的气运。
但他并不会因此生出什么后悔或歉疚,毕竟自己获得能力的同时,也揽过了原本属于宝玉的责任!
替其撑起贾家门楣,避免家破人亡的悲剧再现!
贾玩对此问心无愧!
若有朝一日,宝玉能醒悟过来,哪怕如政老爷一般领个闲差,只管与那些清谈门客讨论经义文章,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了!
再往后,贾环、贾琮就不提了。
前者跟在他身边已两个多月,很有些长进。
至于后者,养在其父贾赦院里极少露面,也不进学。贾玩今日才头回见到,年纪太小,有机会再说吧。
更后面是嫡脉草字辈,如贾蓉、贾蔷、贾菌、贾兰、贾菖、贾菱等众,皆不必说。
很快祭文诵读完毕,一众男丁转场至外,依次传递贡品,传至里间则由两府女眷配合摆放。
贾母拈香进礼,余者各守其位行跪拜礼,最后送神,礼成班退。
祭祖仪式告一段落,后面便是族宴的环节。
今年的贾玩,自是和以往不同!
宴上,除了宝玉同他交好,还有贾琏、贾蓉、贾蔷等人皆待他热络。
此外,还有贾环、贾兰、贾菌等一众在族学里的那些贾家子,他们都是知道贾玩威风的人。
有那些不了解情况的旁支子弟,突然见两房嫡脉中多出这么个受欢迎的人物,便少不得要打听一番。
“你问那位?是西府三房的玩三叔,比宝二叔长些,现也在族学,他可是个厉害体面的!”,有人如此介绍。
贾芸听罢,若有所思。
他是贾家旁支子弟,年后便满十五,这二年刚没了父亲,也无心进学,只想谋一份差事好帮母亲减轻些负担。
今日见了这位玩三叔在宁荣两府嫡脉里的风光,又听人说他是厉害体面的,便有了些想法。
只可惜对方身边此时太过热闹,就算自己现在凑上去,恐怕也不会被记住,须得另找机会。
席间,贾琏和宝玉等人去给东府的敬老爷敬酒,贾玩自然也跟着一块儿。
这位敬老爷如今五十多岁,修道多年也未见什么仙风道骨,反而面黄肌瘦一脸病态,只怕是吃多了那些药石之丹,中毒已深了吧!
贾玩心中如是想着。
却不料对方见着他时,竟也稍微愣了愣神,似是恍惚片刻,然后才目光极为复杂地叹了一声:“真像啊!”
随后也不多言,就挥退了他们这一干小辈。
贾玩是一脸糊涂,想着自己那位已故的父亲贾敦,或许与东府这位敬老爷之间,也曾有些交情。
不过这种陈年旧事无从打听,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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