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乾从东宫正门,迈步往里走。
自从他登基以来,这东宫,他一次都没有踏足,里面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木,好似和死在他剑下的太子皇兄当年所在时不一样。
穿过廊道,跨过石阶,一行人来到了承乾殿门口。
柳叔心下忐忑,但仍旧保持冷静,谦恭地道:“陛下,殿下想来是昏睡了过去。”
圣驾至,不起身迎接,是为不敬。
不过,考虑到谢廷稷的身体状况,柳管事的说辞也并无不妥。
“不用,朕亲自进去瞧瞧他,你们候在殿外,太医跟朕一起去。”
谢乾所言,无人敢反驳。
“是。”
柳管事开门之际,心中十分没底,他在想,一会儿若是露出破绽,该如何补救。
突然,门从殿内打开。
来人着一身黑色大氅,更显脸色苍白。
此人,不是谢廷稷,还能是谁!?
原来,这东宫,竟然有一条通向宫外的密道,他也是刚刚才从密道里回到承乾殿。
因为病弱,他由人搀扶,向谢乾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接驾来迟,还望父皇恕罪。”他一边说,一边轻声咳嗽。
谢乾沉眸打量着他这个儿子,多日不见,他的身体,似乎更差,而他那张脸,也越来越像她。
“起身吧,你身体不好,朕理解。”
谢廷稷稍微直起身子,“谢父皇体恤。”
他眼里无波无澜,“多谢大皇兄、三皇兄和五皇弟前来,看望本宫。”
突然被提及的几人,反应过来后,都纷纷表示,“太子皇弟客气。”有谢乾在,就连五皇子也不敢吭声。
看着谢廷稷那摇摇欲坠的身子,谢乾眼里情绪一闪而过。
“太医,给太子殿下看看,他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那太医是谢乾身边之人,“请殿下伸手。”
谢廷稷没有一丝的不愿,配合着太医的要求。
太医面无表情地诊脉,谁也无法从他的脸上获取一点信息。
“回陛下,太子殿下身体虚弱,需好生休养。”
这话,谢廷稷已经听过无数遍,并不意外。
他体内的毒,他们清楚得很,却从不会说出口。
“太子,好生休息。”谢乾瞥了一眼谢廷稷,竟然发现,自己无法看透这个儿子。
“儿臣多谢父皇关怀。”
谢乾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儿臣恭送父皇。”
等到所有外人离开后,柳管事连忙扶起谢廷稷,将他扶到了寝殿。
“殿下,您没事吧?”
陛下跟前的太医,可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
谢廷稷:“柳叔,我没事。”
他封住内力,体内寒毒入侵,加上连日来的奔波,现在的他,是真的虚弱至极。
不过,得益于她的针灸,即使没有内力护体,寒毒对他的侵蚀也不会太过迅猛。
柳叔叹了口气,刚才扶他的时候,他的身体很冷,应该是寒毒发作。
“殿下,谷神医马上就来。”
说曹操曹操到,银刃带着谷闻从门外进来。
谷闻一瞧见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又乱动内力。
“造孽呀!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乱用内力了吗,你不听劝,老夫就算是神医转世,也救不了你!”
他不停的抱怨,但手上的动作也不停。
“把脉!”将药箱里的东西取出来后,他语气不满地说道。
谢廷稷将手伸出去,闭上了眼睛,他是真的很累。
谷闻诊上他的脉,一时之间没说话。
“奇怪,你的毒,被强行释放过,又被压制。”他眉头微微舒展。
“这种方法,我怎么没想到!”他兴奋起来。
谢廷稷睁开眼睛,想起了她。
“谷神医,殿下的身体到底怎么样?”柳管事瞧着谢廷稷的脸色越来越差,心里十分忧心。
谷闻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谢廷稷,“他呀,自己作孽,体虚,按照我以前给的食谱,好好补补就行。”
柳管事:“好,我马上去给殿下熬汤。”
说完,柳管事步履匆忙,往厨房走去。
一阵忙活,谷闻施针稳住他的心脉。
“我也先走啦。为了帮你看病,我可是牺牲了自己睡美容觉的时间。”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谷闻将药箱收拾好,丢给银刃。
“走啦。”他拖着银刃往外走。
一到门外,他凑近银刃,饶有兴趣地问道:“银刃,你跟我说实话,他这次出门,到底遇见了谁。”
他觉得,这次出门回来,他这位让他糟心的病人,心情变得好了些。
银刃也想起了那位清公子,“哦,我家殿下遇见了一位大夫,就是他帮殿下压制的毒。”
在银刃看来,如果清公子和谷神医可以一起给殿下治病,那解毒的可能就会更大。
谷闻一听这话,脸上的喜色再也压不住。
他就说,那小子体内有别人的内力痕迹。
“豁,大虞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厉害的大夫了?”要是能和他切磋一番,说不定那小子的毒……
银刃眼皮微挑,确实是新出现的,毕竟,人家也就十岁左右。
“谷神医,以后有机会,你们会见的。”
谷闻:“唉?他要将那大夫收为己用?”
银刃:“我不是那意思。哎,殿下的药可能要好了,我先走了。”
面对谷神医这个思路清奇的人,他也是招架不住。
他立马往厨房跑去,独留谷闻在殿外。
“你!哼,下次你再来找我,我也不理你!”
御书房。
谢乾坐在龙椅之上,看似放松,实则给人的威压不断。
“太子的身体,什么情况?”刚才,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好问。
给谢廷稷把脉的太医,跪在地上,低着头。
“回陛下,太子殿下体内的毒,有蔓延的趋势。殿下的身体,很是虚弱。”
谢乾微微皱眉,“定期给他诊脉,给朕汇报。”
“是,微臣遵旨。”
“退下。”
“是,微臣告退。”
因为他不喜宫女太监在殿内,整个御书房,除了暗卫,只有他一个人。
他昨天,又梦见了她。
“叶依箬,你,可会怪朕。”
不知想到什么,他眼里满是狠意,“呵?是朕想多了,你怎么会怪朕。”
“你,怕是恨不得杀了朕吧!”
他的低语,在安静的御书房里,显得十分突兀。
谢乾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空气中,只剩下了沉默。
等他再次站起来时,他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冷静和无情。
“摆驾琉璃宫!”
琉璃宫,是五皇子的生母陈贵妃的寝宫,离凤兮宫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