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机厂曾经是古城最大的县属企业,原来有将近八百名正式职工。停产后,一部分年龄符合政策的人,办理了提前退休手续,剩下的五百三十多人,一半由宋超安排在自己租赁经营的农机厂上班,另一半自谋职业,由宋超按和县政府签定的“租赁经营协议”,每月给他们发九十块钱生活费。
宋超租赁农机厂时,承诺妥善解决厂里原来职工的就业问题,保证这些职工不闹事,不给县里领导添麻烦,这几年在这个问题上做的还不错。
目前,在农机厂领生活费的下岗职工有两百六十多人,宋超把厂里负责人事的主管叫到宾馆,把农机厂现有的工作岗位挨个捋了一遍,把门卫、打扫卫生的阿姨等临时工,都换成农机厂的下岗职工,抠来抠去,最多只能再安置四十来个人。
把人事主管打发走后,宋超又把自己筹建矿用机电设备公司制造公司的方案,和盘向我托出,我俩按照宋超的规划,对新公司的人员配备进行了反复研究斟酌。
新设立的制造类工业企业,由于对产品的市场表现心里没底,前期的生产规模不可能规划得太大,短期内用工数量有限。我和老宋反复核算的结果是,新公司开业第一年,员工数量最多不能超过一百三十人,再多会造成人力资源的浪费。
安置下岗职工,必须有可供安置的,而且比较稳定的工作岗位,不能为了安置而安置。如果做不到让每一个职工都有活干,让他们通过自己的劳动,获取合理的工资收入的话,还不如不安置。
都是有管理企业经验的人,在这个问题上,我和宋超的认识高度一致,不想把一个超过实际工作需求的员工,强行塞到新公司中去。
算来算去,农机厂现有的下岗职工中,尚有九十多个人,宋超不知道该把他们安排到哪儿上班。
王俊臣对我俩的要求是,既然想靠全部解决下岗职工就业问题这个独门绝技,在和资金实力强大的对手竞争中,实现逆风翻盘,笑到最后,就不能玩虚头巴脑的东西,必须和每个受到安置的下岗职工,签定长期劳动用工合同,实打实给他们提供真实的、可以经得起任何部门核查的劳动岗位,保证工人们有稳定的工资性收入。
一时半会想不出新的安置渠道,宋超有些烦了,说自己有事先去厂里,让咱俩的脑子都歇一歇,看看明天能不能想出招来。
宋超走后,我洗了个澡,随后下楼,出了宾馆的门,准备在街道上找个饭店,把没有来得及吃的午饭和晚饭一并解决掉,然后回房间好好睡上一觉,试试得到充分休息的大脑,明天会不会灵光突闪,想到解决剩下的下岗职工就业问题的办法。
宋超让王梅给我安排的黄河宾馆,和农机厂在同一条街道,两者相距只有两三百米远,我随意遛达着,五分钟就遛达到农机厂门口。
这时候是下午四点多,和农机厂只隔着一条马路的古城商业大市场,数百个鸽子笼般的小商铺都开着门,人流量还不小,生意好像还不错,于是我横穿过不到六米宽的马路,走进了对面的市场。
这个市场是由当地村民集资两千万元,于三年前建成的,由两纵两横,共四条各一百多米长的步行街组成,经营品种几乎涵盖了人们日常生活需要的所有商品。有卖服装布皮的,有经营日杂百货的,也有销售粮油副食的,当然少不了经营各种吃食的小饭店。主打的就是生活必需品应有尽有,每样东西能让你不出这个市场,就能做到货比三家。商品丰富,挑选余地大,确实给城区居民和附近农村群众,提供了一站式购物的便利,给大家的生活提供相当大的方便。
古城县的总人口超过了五十万人,因为依附着矿区,有古城矿区十余万职工家属打底,全县城镇居民人口的占比,比周边其他县城高出至少一倍。
和农民比起来的,城镇居民的消费能力更强。
虽然古城县新城区开发已经五六年了,县级行政机关也都把办公地点迁到了新城区,但新城区的人气一直没有提起来,商业氛围始终没有形成,不但没有对老城区的商业人流形成虹吸效应,新城区的居民采购生活物资,反而会舍近求远,跑到商品更丰富,商业气息更浓厚,而且价格也相对经济的老城区来。
不但城镇居民更喜欢在老城购物,在四里八乡农村群众的意识中,老城才是古城县的县城所在地,而新城只是衙门和当官人待的地方,他们嘴里所说的:“到城里上会去咧!”“到县里去买东西”,一定是专指老城区,而不是政府千方百计想吸引他们去的新城。
种种因素叠加,使得交通方便,处于老城中心位置的大市场的生意一直比较好,即便现在刚刚过完春节,是传统的销售淡季,市场内的人流量依然不小,数百家商户几乎没有不开门营业的。
我并没有购物的想法,只是想随便转一转,想看看市场里有没有比较有特色的小饭馆,给自个的肠胃换个口味。
黄河宾馆的住宿条件还算不错,但餐厅的饭菜实在太差劲,连续几天没出宾馆的门,我早就把宾馆免费供应的自助餐吃的够够的了。
把大市场内的四条步行街齐齐转了个遍,吃了一盘卤汁炒凉粉,一碗能酸掉大牙的凉皮和一个核桃馍,我心满足地走出市场,准备再次横穿马路。当看到马路对面洒满了落日余晖的,百余米被岁月侵蚀得斑驳沧桑的红砖围墙时,我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条长长的围墙,是农机厂的,建成二十多年了,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破损的情况,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有点落寞,和相隔一条马路的大市场的繁华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站在马路这边的我,停下准备穿过马路的脚步,在离那道围墙不到十米远的地方,静静伫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