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年初一，村里的气氛也有点冷清。
只有喜欢到处串门玩儿，年纪还小的孩子们仍在大声玩闹。大人们聚在一起拜完年，第一句话就是：“大壮咋样了？”
有个婶子说：“我家那口子跟着找到后半夜，实在是撑不住了，回来睡觉。那会儿来了好几个拿枪的呢！说是夜里真不能进深山，等天一亮就往里走。”
“昨天是不是民兵也都出来了？”
“我瞧见了，杨小玲也扛着枪巡逻呢。”
“说是可能有人贩子。”
“人贩子？！”
这样的交流传递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之间。
毕竟不是自己家发生的事情。大家真要说特别上心的，那不多。
但是还是觉得可怜，哪儿能不可怜啊。孩子丢了到现在一夜都没找着，每分每秒都有可能出事。
张翠兰刚打开院门，宋桦树和几个昨天熬了一夜的村民们脚下轻飘飘的下山了。
宋桦树还好，常年跑山把体能锻炼出来了。其他几个男男女女累得嘴唇都发白。
“武装部和公安同志还在找。”
宋桦树打了个哈欠，道：“妈，我得抓紧时间睡一觉，醒了再上山看看。”
张翠兰没多说话，让他赶紧去休息。
大年初一不开火，早上宋老头悄悄拜了祖宗、灶王爷和财神爷，又趁着拜年，挨家挨户走了一圈，让把孩子看好。
人家武装部和公安同志也都说，山上很可能是有人贩子。
宋桦树睡到中午睁眼。去灶房揣了俩红薯，背上水壶又准备上山去。
桃桃正坐在兰花旁边看小人书，远远叫了一声：“二叔，你又要去吗？”
“对。你和姐姐哥哥们好好待在家里，这两天别出门了。”
宋桦树应一声。
桃桃眨眨眼，站在门口问：“我听奶奶说，你们那一队昨晚听到了狼叫声，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宋桦树动作一顿。
他的思路清晰起来，脸色立刻变了。匆匆跑开。
到了大队部办公室。宋桦树两步冲进去说：“是假的！”
贺路生正在办公，闻言抬起头。
“是假的，昨天晚上的狼叫声是假的！”
……
“这边，是这个方向！”
宋桦树打头在最前边，脚步飞快往防火带冲。
他终于意识到，昨天听到的可能根本不是狼嚎。
宋桦树巡林久了，虽然大家都说山里有狼，但是他可从来没有听过哪怕一声狼嚎。
要么就是传闻是假的。要么就是狼在更深的山林里。
反正这十来年，宋桦树根本没见过一根狼毛。
咋就偏偏那么巧。大伙儿都在山上，狼突然叫了？
人太多吸引到了狼？
不是不可能，但村里每年冬天都会组织捡山货、打猎活动。
那时候人不是更多更吵？
狼也没来啊。
当时上山的大家，都是些身强体壮的青壮年男女，差不多只有二十多个。和以前打猎时几乎全村出动的场面比，真的太小了。
可如果山上真有人贩子，那就能说得通了。
——当时叫出声的根本不是狼，是人在吓人！
等到了防火带，宋桦树回忆着昨天听到的声音的方位，指了一个方向。
武装部和几个公安同志手持柴刀跟上，和宋桦树一起开路，身后的人将砍倒的灌木踩平。
这地方，如果是熟悉的人，一两个或者一个人抱着孩子过去，确实能够做到不留下明显的踩踏痕迹。
宋桦树不按照痕迹，而是凭借一个大概的方位和自己跑山十年的经验，目标明确地往前方走。
身后的大家像昨天一样分散开找。
顺着这个方向走了有半个小时，开路的宋桦树等人从树林子中间挤出来，低头一看，这边是一条小溪流。
宋桦树在这周围仔仔细细转了一圈，叫道：“贺同志，你看着儿！”
他一边说，一边跳进小溪里，溪水清澈，最深处也没有成人小腿深，溪底冲刷着一片片鹅卵石。
宋桦树在鹅卵石堆里摸了摸，摸出一块东西。
“干电池！”
贺路生连忙接过，仔细一看，说：“是近两年生产的。”
这种干电池一般用于手电筒照明。
表面的花纹没有磨损褪色，八成是最近才扔进溪水里的。
有人一看，想高声呼唤大壮。
“不行！”
“不行！”
贺路生和宋桦树同时出声。
贺路生解释道：“如果咱们目前的情报没有太大的错误，那么这条溪流周围上下游一定有人。”
不论是想在山上常住还是短住，水都是重要生存资源。
山上驻扎营地的时候，一般都会选在距离干净活水不远不近的地方。
宋桦树爬上树，简单判断方位后表示，沿着河流走两三个小时应该就能下山。
贺路生就和几个公安同志商量了一下，将在场二十八个人分成两队。
手里有枪的民兵和武装部、公安同志们一共有十二人。给二队分四人，一队分八人。
剩下十六人，两队平分。
他和宋桦树都在一队里。
贺路生说：“二队顺着河流往下找，出了林子就折回来，在这里等候。一队跟着我去上游。”
上游通往更深的山林。
宋桦树没办法给出声音方位的准确判断，距离太远了，早都失真了，只能给出一个范围，差不多就在这条小溪附近。
但是一般来说，真要藏匿的人只会往深山里去。
贺路生转头看着山林，心中有隐忧。
这……不像是普通的拐卖案啊。
首先，大壮走丢乱跑是偶然事件。
在这之下，从犯人的动机分析，有几种情况。
第一，人贩子很早就盯上了大壮，做足了准备，很有可能大壮上山的事情也是人贩子引导的。
但是大壮本身是个“不怎么值钱的十岁男孩”，说句难听话，满村三四岁的小男孩多得是，真的有必要蹲守这一个吗？
第二，人贩子盯上的小孩另有其人，带走大壮只是顺手的事儿。
然而不论是前山沟村还是离得近的后山沟村。都没有别的走丢的孩子。
总不可能为了这个“顺手”而惊动家长们，以至于不能掳走真正的目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