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见兵,死伤无数。
皇后和顾淮序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平定此事,自然了,四王和其逆贼一党也都伏诛。
金明君则被关入宗人府,终生只能在一个狭小的密室中生活,吃喝拉撒都在那一间小小的密室。
顾淮序并非是动了恻隐之心,而是利用金明君的一丝生机,换金氏和盘托出吴江的暗卫。
至此一击,四王所有的余孽都被清扫,大夏知道吴江被顾淮序擒住,知道偷袭无望,便向后撤了几十余里。
又是一年初冬。
林珍漓的孩子是在十二月十七生的,那一日,她正在榻上绣给小孩的虎头鞋,却突然感觉肚子一沉,有什么东西在从下体流出。
紧接着她的肚子痛了起来,不过片刻间,玉奴和舒月就安顿好了林珍漓,稳婆、太医和乳母都在乾清宫准备好了。
一直从下午生到晚上,顾淮序在殿外踱步,他听着林珍漓凄厉的叫声,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揪了起来一般,生疼,又酸涩。
“怎么生了这么久。”
顾淮序随意抓了一个从内殿出来换水的宫女,宫女一愣,马上回答道:“柔绾夫人一切安好,只是头一胎比较难生,妇人生孩子都是如此的。”
顾淮序的眉头紧紧蹙起,他的拳头紧紧攥成了一个拳:“给朕滚。”
什么妇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她在里头在鬼门关前徘徊,拼了命的为他生孩子,一句妇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辱没了林珍漓,也辱没了他。
林珍漓又是一声凄厉的叫声,顾淮序再也按耐不住了,他拔腿就往里走去。
“皇帝!产房你如何能去!”
太后先一步看穿了他的心思,她如蒙大敌一般的出声严厉制止他,仿佛只要顾淮序踏进那个正在孕育新生命的产房,他就会马上变得不幸。
顾淮序后退了一步,他直视着太后,字字珠玑:“当日逆贼谋反,将刀悬于儿臣面前之时不见母后,今日却摆出一副母亲的模样来训斥儿臣,母后也是从女子过来的,何必为难儿臣。”
说完,顾淮序再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入殿内。
殿内一束光亮照进来,很快又湮灭在空气之中。
林珍漓眯着眼睛,她好像看见了顾淮序,但他不应该在这里。
但她没有功夫想这么多了,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中抽离,仿佛她也变成了一缕烟飘向空中。
再次醒来之时,林珍漓摸了摸肚子,隆起的肚子已经平坦了很多,她如同被人在各个关节中打了一拳,整个人软绵绵的,动也不敢动。
“娘娘醒来……”
舒月抹了抹眼泪,一脸欣喜地走上前:“娘娘可算醒了,您都睡了两天两夜了,小皇子很健康,娘娘可以放心了。”
舒月许是守了她很久,眼下一片乌青,她一边上前为林珍漓理了理枕头,扶她靠在床头。
望月连忙让人去把三皇子带上来,又让人去把刘太医开的补气血的药给端上来。
林珍漓满眼欣喜,一扫生产的疲惫,她此时只想看一看自己的孩子。
带孩子上来的却是顾淮序,林珍漓愣了一下:“这个时候皇上不是该上朝的吗。”
顾淮序眼中含笑,他抱孩子的手势很娴熟,将孩子递到林珍漓的面前:“朕登基以来多有勤勉,为了你和孩子罢朝一日也无妨。”
林珍漓心中微动,她垂眸掩饰住眼底的一丝泪光,她低头看向孩子,孩子小小的,脸色还是新生儿的样子,红红的,但鼻子还挺高的,眼皮也深邃,虽然现在看起来还像个小猴子一样,但长大了应该不会丑。
林珍漓的心软软的,她伸手摸了摸小孩滑嫩的皮肤,软软弹弹的,她越看心越软。
顾淮序垂眸看着母子二人,他搂着林珍漓的肩膀:“他叫景琮,可好?”
“琮?”
林珍漓心中微动,琮,是古代的一种玉器。
把琮字分开,一个玉,一个宗,可以理解为以玉器祭祀祖先天地之意。
《周礼·春官·大宗伯》记载“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壁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琐礼北方”。
琮字,是顾淮序对孩子的期望,这期望很深很沉,有继承之意。
林珍漓的心中越发生了快意,她的孩子,很得顾淮序喜欢。
“朕已经下旨封你为良妃,待你出月子以后就恢复协理六宫之权,贤良淑德,你以后就是仅次于皇后之下的众妃之首。”
林珍漓心中震动,夫人,妃位,德妃,淑妃,再到良妃,林珍漓可谓是一跃升天了。
她展颜一笑,一扫所有疲惫,她的眼睛亮堂堂的,面对着他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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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惟赞里内政、每慎简乎六宫。
卷兹懿行,沛以新恩。
咨尔素娴仪矩,久职壶用。
历凤夜以宣劳,兼肃雍而着范,幽闲禀德爱位号之早膺。
婉穆为心用徽章之晋锡,兹以册印、封尔为良妃。”
良妃的封妃之日正是三皇子的满月的日子,林珍漓收下圣旨,将它束之高阁。
皇后将宫中所有庶务都放心的交给了林珍漓,她的身子已经支撑了许久许久。
又是一年冬天,皇后体内的瘴气压制不住,让她四肢百骸都如同被人砸过一般,阵阵生寒。
林珍漓和叶采薇在凤仪宫中看望皇后,皇后苦笑一声:“本宫这是老毛病了,苦了你了,宫中的事情都要由你操心了。”
皇后说完,又咳了几声,气息有些不畅。
叶采薇连忙上前抚了抚她的背,又给她端来一杯温水,让她润润喉。
皇后咳了几声,脸都涨红了,林珍漓赶紧把帕子给她递了过去。
皇后捂着嘴咳了起来,雪白的锦帕背后渗出了血迹。
林珍漓的心一沉,皇后娘娘咳血了……
皇后脸色惨白,她的手紧紧攥着帕子,血迹斑斑蔓延在她的掌心。
她将帕子丢给锦瑟,锦瑟眼中都是隐忍的辛酸之色。
“娘娘……”
林珍漓震惊地抬眸,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皇后,皇后从前就算再怎么不适,也不至于咳血……
“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知道,无需多担心。”
林珍漓的眸子一暗,她握着皇后的手:“娘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皇后蹙眉摇头:“本宫前些日子太过劳心,病去如抽丝,更别提本宫的身子本就亏损,太医说,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便要看命了。”
门框边一个身子顿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