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就是这么巧合,因为各种原因来到这片寥落梅林的人,莫名其妙的聚到了一起。
彼时,林定尧正在为树施肥。
一些烧完的草木灰,用水打湿浇在树根下。
等十一月份,还要再施一次腐肥才能保证梅花今年开的茂盛。
他被寺庙收留有了落榻之处,寺庙还管饭,这样平日里他出去做工挣的钱财就可以存下来买笔墨纸砚。
卢兰一见到林定尧的容貌就呆了。
卢兰的心怦怦直跳。
她慢慢走过去:“敢问公子贵姓。”
林定尧连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不敢居贵,林,林定尧。”
司马徽心神一动,林定尧?父亲收的学生就叫林定尧。
卢兰羞涩一笑:“公子可成了家?”
林定尧讪讪一笑,这位姑娘衣着华丽,一看就是富家千金,周围三个小童也是富家子弟,他不敢给寺庙惹事答了句
“尚未。”
林定尧行礼告辞,提着肥桶,好似有东西追赶往北跑了。
司马徽想起解签和尚的话。
一路向北可以找到答案。
思索片刻,跟着林定尧离开。
卢兰捏着帕子嫣然一笑,眸中势在必得,朝几个小公子俯了俯身子,继而离去了。
祁元祚个子小,大皇子又第一时间将他挡在身后,林定尧没看到他的长相,免了一场身份暴露。
亭台高立在梅林中,祁元祚总觉得林子里有人,隐约的看不真切,便朝着大皇子示意两人一起绕过去。
癫道士半躺着看这番各奔命运的会面,幸灾乐祸道:
“让你下山你不下,这下好了,半生痴嗔哦。”
癫道士只给有缘人指点迷津,十年前太平盛世,惊讶江南出现蛟龙,特入司马府想看看雏蛟的面相。
结果发现此人是窃国之相,若是平乱世为世人所认,当是开国之相,窃国只可能他皇位得来不正。
且凤星透着诡异。
癫道士看完就思索应对之法,这一算不得了,这雏蛟怎么还有两桩正缘?
一为凤星,带血煞,遇之冲天却不吉。
另一个是桃花煞,遇之压运,却顺平。
两相博弈不分高低,证明这两人对司马徽同样重要。
这等桃花比凤星好的奇相,也是千古未有。
但都是孽缘。
俗话说算命容易改命难,试一试又不要钱。
他指点司马节风以司马府为中心,向北一百里,有个村庄,建个学堂吧。
因为他的插足改变了林定尧的命运,势必造成对方五弊运势提前。
癫道士心里有愧,得弥补啊。
这才让大和尚收留林定尧,免他一些坎坷。
林定尧命盘好比清潭,遇到司马徽,是后者翻潭还是潭困蛟龙,都不好说啊。
癫道士正为自己做的‘好事’洋洋得意,一睁眼,被闯入眼睛的包子脸吓了一跳。
哎呦喂!这条小龙长的不错呦。
癫道士伸手去捏他的脸颊肉。
啪的一巴掌,大皇子不满的瞪他。
“拿开你的脏手!想干什么呢?!”
癫道士乐呵呵的瞧着他
“少年~算命吗?十两银子一次哦。”
“十两?!”一个身影从下面冲了上来,咋咋呼呼的“算命这么赚吗?”
“找我呀!我给你们两个算,你们把钱给我吧!”
卢芝撑着钱袋子,一脸的‘客官您要打赏吗?’
祁元祚压下他的钱袋子,替大皇子拒绝
“他不信命,他不想算。”
“还以为亭子里有个老神仙,谁知道是个落魄道士,没意思,走了。”
大皇子拉着他,因为这层出不穷的熟人而不耐烦:
“早该走了。”
癫道士笑盈盈的目送两人离开。
有些人的命能算,有些人的命不能算。
蛟龙蛟龙,只要还没成真龙,它就不是龙,自然能算。
皇帝,和太子,就不能算,前者握生杀大权,国运为之隐。
后者变数太大。
妄图干涉就是活够了,老和尚活够了,他还没活够呢。
卢芝一脸失望,收起扁扁的钱袋子,也要回了。
他问癫道士:“你看到我姐了吗?我在找她。”
癫道士给他指了个方向
“已经回去了。”
客已散场,他也要回去了。
冥冥之中,祁元祚有预感,今日遇到的人,等未来的哪一天,还会再遇到。
88啃着薯条:“宿主,有些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
“卢姑娘好像喜欢上林定尧了。”
“关我何事。”
“可是,他娶的应该是昌郡侯的小女儿,也就是顺妃的妹妹才对。”
祁元祚管他娶谁,又不是他娶:“于孤妨碍吗?”
没有。
88放心了。
*
两人回去,大皇子为长公主求了个平安符。
“听人说她夜夜梦魇,宫里她只与我交好,于情于理,本王不能置她不顾。”
祁元祚不想多想,但他控制不住。
齐帝与方丈也已谈完了。
老和尚眉须皆白,慈眉善目,说话慢悠悠的。
“陛下与太子此后经年,定一帆风顺,遇难成祥。”
不知两人聊了什么,齐帝的心情很好。
“托大师吉言。”
祁元祚看到父皇手里攥着一张纸条。
一行人做伴下山,祁元祚回看老和尚,那位老僧站在佛院的茶梅树前,以一郁郁葱葱,一垂垂老矣。
*
入夜小太子睡的四仰八叉,齐帝把儿子正过来,盖好被子,越看越心喜。
今日灵觉寺一行,开心他的睡不着,不断的想老和尚给他的纸条。
夜已深了,还是忍不住拿出来凑着灯光再看一遍。
上面只有四个字。
“为光为武。”
这四个字,够他想许多。
除了这些,老和尚还说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
什么宫里子嗣多可为太子将,日后可为太子挡灾祸。
宫里哪来的子嗣多?
他又不能生。
齐帝嗤笑着睡去,第二日上完早朝就得了三个惊天霹雳的消息。
尹妃娘娘有孕了。
萧昭仪有孕了。
丽妃娘娘孕三月了。
宫中子嗣爆发式增长。
丽妃的事他知道。
尹妃和萧八子他是真的不知道。
一月。
齐帝推算了一下时间,很好,又是两顶绿帽子。
齐帝顿时坐不住脚。
留着?还是杀了?
若杀了,要偷偷下药,或者让两人意外堕胎。
保胎容易堕胎难。
为保证一击必中,必须要用到麝香。
让他栽赃给谁?栽赃给谁都会造成后宫不稳,不可取。
制造意外?
落水、惊吓、滑倒?
惊吓有个屁用,把她们扔密道里倒有可能吓掉了。
落水轻了堕不了,重了要出人命。
至于滑倒,和惊吓一个性质。
脉案上写了,丽妃强健如牛,萧昭仪日日练舞身体康健,尹妃的底子也是极好的。
齐帝阴着脸想了许久,他是君王,阴私手段脏了他的身份,他容得下一个孩子,就能容得下两个三个。
随便吧。
他又不是养不起。
于是齐帝立刻起草诏书,三个人怀孕,就当她们怀的都是男胎。
齐帝刷刷刷写出三个名字。
祁承玉、祁承阙、祁承影。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昔年太后秽乱后宫,偷种换子,朕痛甚苦甚,为不使后宫动荡,前朝不宁,忍辱负重,担起父责养育长大,但忧未来诸兄弟对太子不顺不悌特查明原委,留下证据与诏书,祁承玉、祁承阙、祁承影……
等等,写到一半皇帝想起来,还有个三皇子没起名。
余光看到前面柱子上有浮金雕,金——锦——景。
祁承景。
洋洋洒洒上千字,留下了几个人不是他儿子,只有太子是他亲子的诏言,把暗格里的种种证据卷入诏书,封存。
无论是女胎还是男胎都叫这几个名字,省的他再改。
等日后祚儿登位,这诏书也得留着,这一代用不上就一代代传下去。
只要有这封诏书,哪怕他们后代子孙做了叛贼的事,大齐国君也能想杀就杀。
齐帝森森一笑,这顶帽子他也不能白戴。
日后这几个孩子长成,丽妃、尹妃、萧昭仪,就让他看看,这三家谁蹦哒的最欢!
齐帝非但没有被戴绿帽的愤怒,还有诡异的兴奋。
争吧,争到最后发现,他们赌家压根没坐上过赌桌。
他对未来党争都有些期待了。
齐帝溢出几声疯笑,他得感谢太后!
肥公公情不自禁一抖,开始担忧自己是否还能活到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