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便转了身。
医院走廊里,有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
分明是温暖的光线,此刻,却像是惨白的白炽光,打在她摇晃的身体上。
“你为了救她的朋友,在手术台上费尽心力,累成这狗样子。结果出来了,又对她说这种话,不是费力不讨好吗?”
方清从角落走出来,无奈地看着陆庭深。
陆庭深揉了揉眉心,脸色难看地说:“是她误会我。”
冰冰凉凉的五个字,方清却听出来,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瞥向身旁的人,光是戴着口罩,只看着对方冷冰冰的眸子,他都能感觉出,陆庭深此刻有多疲惫。
接指手术对执刀医生的要求,不仅仅是技术上的精准,最需要的,还有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高专注度。
完成这样一场手术,对陆庭深来说,体力和心力上的消耗,和虚脱没什么两样,结果一出来,不仅没得到想要讨好的人的一句感谢,还要被冷言相向。
连方清这回,都有点同情陆庭深了。
……
到韩婷婷病房门口时,许轻衣被肖笑拦了下来。
肖笑眼睛又红又肿,低落地说:“婷婷母亲来了,她不让我们见婷婷。”
许轻衣垂下眼,肖笑张了张嘴,话在嘴巴里打了好几圈,才又说:“你和陆医生的话,我刚才听见了。”
“嗯。”
“许总,这事儿真怪不到陆医生头上,他帮我们找到这么一个机会替你出气,我们都很感激他的。是我们完全没想到,会被这样报复。”
她们都以为,韩婷婷被抓进局子蹲了这么久,这事儿至少,暂时告一段落了。
根本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
肖笑本来就红的眼睛,一说起话来,眼泪又掉了出来。
“而且婷婷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都说,接指手术风险很大,失败率也很高,但陆医生很坚持要亲自上阵,我看他刚才出来的时候,真的太疲惫了,我还从来没见过陆医生脸上露出那种庆幸的表情,他一定是真心真意的想帮婷婷把手指接回去。”
许轻衣死灰般的眼眸,微微闪了闪。
片刻后才说:“不怪你们,也不怪他,都是我的错,如果你们没和我走这么近,许欣桐也不会找上你们。”
很早以前就是这样。
没有人会不渴望朋友,她也是一样的。只是每次,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但凡有和她走得近的苗头,都会被许欣桐以不同程度的方式警告。
辱骂,孤立,挑衅。
久而久之,她只能孤零零一个人。
或许,也正是因为一个人太孤单了,她太想要有人陪着自己了,所以在宋青出现时,才会义无反顾的,把她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
现在想来,自己到底还是太蠢,怎么会没想到,许欣桐赶走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偏偏就让宋青留下来了。
肖笑看着许轻衣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的眼睛,一个字都再说不出来。
韩母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满脸憔悴,眼睛也是红的。
她一个字没说,走到许轻衣面前,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阿姨!”
肖笑上前拉住韩母又想扇下去的手,许轻衣却不躲不避,好像她真的是一个罪人,在等待审判。
“为什么要让我女儿承受这种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躺在那里的人不是你!你这种,欺负我女人没背景的资本家,就应该十个手指头都被砍掉,一辈子完蛋!”
韩母狠狠地摇晃着许轻衣身体,力气大到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摇散架。
“阿姨,你误会了,婷婷是……”
肖笑拉住韩母,想解释,可话到嗓子眼又说不出来。
这要把实情说出来了,以韩母现在的状态,岂不是会更加责备许轻衣。
“放开我!”
韩母甩开肖笑。
肖笑拉她不住,许轻衣也不躲开,任凭韩母的手掌在面前胡乱飞舞,抓散她的头发,锋利的指尖甚至在纤白的脖颈上划出好几条红痕。
“如果她没在你们公司……没跟你这种老板做事……根本不会遭遇这种事!”
这会儿正是医院来往人最多的时候,韩母声音很大,几乎响彻整个走廊,病房里不少人探出头来,对着许轻衣指指点点。
“这些当老板的,都在吃员工人血馒头压榨出来的剩余价值,根本不把员工的命当回事,这种人千万不能放过!”
“唉,我女儿也是,成天在公司加班到十一二点,周末领导一个电话,就得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前段时间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已经中度抑郁了。”
“这位阿姨也是命苦,碰上一个不拿员工命当回事的人,不过对这些资本家来说,我们这些普通人的人命,不过也就赔个钱的事,他们连愧疚心都不会有!”
旁人的话,无异于煽风点火,愈发激起韩母的愤怒。
她逐渐控制不住理智,胡乱地摸出兜里的手机,朝许轻衣脸上砸过去。
许轻衣没躲。
但一瞬间,她手臂被人往后用力拉去,整个人后退了好几步,同时一道笔挺宽阔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坚硬冰冷的手机砸在陆峋胸膛,发出闷闷的声音,旋即掉落在地板上,屏幕摔得粉碎。
陆峋淡瞥向旁边,刚被韩母推开,摔倒在地上的肖笑,冷静地说:“去找保安。”
肖笑点头,连忙爬起来照做。
陆峋还拉着许轻衣手臂,想把人带走,许轻衣却一动不动,看着韩母说道:“能让我去看看婷婷吗?”
“你配吗?!”
韩母眼里堆满憎恨,流下痛苦的泪,同时又朝许轻衣扑过来。
陆峋侧开身,拉着许轻衣躲开韩母,见她一副,仍旧一潭死水的表情,皱了下眉,说:“你再这么杵着,我只能强制带你离开。”
许轻衣像一块硬石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面无血色地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陆峋懒得费唇舌,弯下腰就把人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