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默的房间里，阿米娅站在窗口旁，眼神凝视着远方的暗影。她的声音依然温和，但语气中的疲惫和无力感无法掩饰。
\"百分之六十的感染者是在一个星期内被感染的。\" 阿米娅轻声说，目光没有从窗外移开，仿佛在与自己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他们的情况都恶化得相当迅速。\"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对着身旁的推进之王。她的话语沉甸甸的，仿佛重压着她的肩膀。“几乎每个人都有滥用源石技艺的倾向，他们还来不及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感染者，如何作为一个感染者活下去。”
她微微低头，语气稍显黯淡。“如果闪灵小姐在……不，哪怕是一位最普通的罗德岛医疗干员，都会比我做得好得多。”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但她强行让自己不去理会那些涌上心头的情感。
“我能做的，实在太少了。”
推进之王听得出她声音中的自责，他走近一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给她一些安慰。“不用责怪自己，阿米娅，你始终在做。”
阿米娅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感。“以前，诺伯特区的感染者并不多。”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这里的人的确都在与生活搏斗，但无论如何，这里毕竟是伦蒂尼姆。”
推进之王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回想起那些早已被遗忘的过去。“在离开这里很久之后，我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的幸运。我曾以为理所当然的事物，很可能只是好运带来的例外。”
“人们会因为所处的环境而错误地估计自己的能力，误以为自己的生活是自己凭努力挣来的……直到崩塌的时刻来临，才能认识到或许自己只是投了个好胎。”
卡铎尔站在旁边，冷笑一声。“哈，真是了不起的自省精神，维娜殿下。”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却也有些痛苦。“所以，这才是你们回来的目的？在这里发展一大批自己的崇拜者，然后帮助你登上王位？”
推进之王没有立即回应，她垂下眼眸，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反思自己与他们的关系。“哈，我真是蠢透了，我曾经还真的以为……你是他们说的那个重情重义的‘推进之王’。”
阿米娅闭了闭眼，缓缓地说道：“这不是我的本意，卡铎尔。” 她的声音平静，但其中的痛苦已经无处遁形。“我从不声称自己是什么殿下，但是在那个情况下……摩根用的这一招的确有效。”
“卡铎尔，你之前总是在说‘团结’，无论如何，这确实是个——”
“真是荣幸，我获得了维娜殿下的夸赞！” 卡铎尔的语气充满了讥讽，“多感人啊，我们简直应该握握手，再找您的皇家摄影师给我们照一张合影？”
推进之王没有回答，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她缓缓抬头，眼神冷却，“我不知道哪里触怒了你，卡铎尔，我认为我们应该是一边的。”
卡铎尔的笑容渐渐消失，代之以一种深沉的怒气。“一边的？” 他冷笑一声，“瞧瞧，你们多纯洁无瑕……而我们呢？”
他迈步走近，声音渐渐变得沉重。“前些天，我们刚把一对老夫妇赶了出去。他们是我租的公寓的邻居，他们以前对我还不赖，偶尔会把做了太多的炸鳞肉分给我。”
推进之王皱了皱眉，卡铎尔的语气变得格外阴郁。“在我们刚被萨卡兹拎出家门，带到这片封锁区的时候，我看到他们在人群中慌张地四处乱跑，一次次被冲散，又努力握住彼此的手……”
卡铎尔的声音低沉，充满了痛苦。“我不忍心，于是就把他们带来了拳馆。那位老太太干活很勤快，帮了我们不少忙。至于那老头……好吧，起码他很会讲笑话，和他守夜永远不会无聊。”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几天前，我们让他们离开了这里。戴菲恩留了两天的口粮给他们，把他们安置在萨迪商场下的停车场里。那商场肯定已经被人搜刮了无数遍，但如果运气够好，可能也能发现些被人遗落的食物。”
推进之王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显得过于急切。“那是个坚固的避难所，起码足够安全。”
卡铎尔笑了，眼中带着一种自嘲的光芒。“是的。但他们是感染者。不久前才染上的。不知沾上了哪里飘出来的源石粉末，他们年纪大了，病情发展得很快。”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而我……”
他的声音突然停住，停顿了片刻，像是在回忆。“我没有给他们留哪怕一份矿石病抑制剂。因为更多年轻力壮的人需要它。”
推进之王沉默了，她能够理解他的决定，虽然那是残酷的选择。“我理解你的选择。但是……”
“我知道。” 卡铎尔的笑容带着几分疯狂，“他们很老。他们会死于萨卡兹的法术，死于建筑坍塌，甚至死于炮声引发的心脏病——但我夺走了他们最后一点希望。”
他的声音颤抖，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也许他们能活下来的——但我杀了他们。而且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推进之王无法再说出任何安慰的话，她也无法否定卡铎尔的情感。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局外人，而他，才是那个身处战场的人。
卡铎尔的目光突然变得深沉，他缓缓说道：“你知道吗？维娜，你能想到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吗？”
推进之王微微皱眉，低声回应：“我能想象……”
卡铎尔摇了摇头，脸上的苦涩依旧无法掩饰。“不。你不能。”
他低下头，眼神无比沉痛。“没有哭泣，没有哀求，没有咒骂。那老头甚至最后一刻还在和我开玩笑，嘲笑商场里曾经的那家高卢餐厅的主厨。 他们攥着那个小小的包，包里装着他们全部的希望。就这么颤颤巍巍地，互相搀扶着走了出去。”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仿佛无法继续。“要是运气不好，说不定路上就会被外面游荡的疯子给抢个底朝天。”
推进之王没有说话，她只能听着这一切。
卡铎尔突然沉默了几秒钟，低声说道：“昨天，我梦到了他们。”
推进之王的心微微一颤，低语：“你对这一切没有责任，卡铎尔，你只是——”
“你以为我会梦见他们惨死的状况吗？” 卡铎尔的声音冷静下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矿石病，饥饿，或是战火焚烧他们？呵。”
他闭上眼睛，缓缓说道：“我……我梦见战争结束，诺伯特区回到了伦蒂尼姆，我们在重建家园。”
推进之王凝神倾听，他的声音逐渐低沉，“我看见秩序被重建，城墙修复完整，我们住进了亮堂的房子。然后，在欢庆的人群中，我看见……那个老头。”
他苦笑着，眼中涌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他还在。他活下来了，有时活下来的则换成了他的妻子。他或者她用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我，就在漫天礼花的缝隙里。”
推进之王紧握拳头，她的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言说。
卡铎尔低声说道：“我从不害怕他们死去。那意味着我做出了一个残忍的选择，逼迫他人牺牲了，或许救了另一些。”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但如果这一切结束之后，仇恨依旧流淌在和平的圣杜娜河畔呢？他永远注视着我，询问着我——我该怎么回答？我该怎么离开这场战争？”
推进之王的脸色变得苍白，她低语：“我很抱——”
“不要道歉！” 卡铎尔突然大声打断她，“维娜，你不够格。”
他冷冷地看着她，语气刺骨。“你手握着神话里才有的剑，告诉我们，格拉斯哥帮的前领袖是个国王，那些年轻人曾经追捧的暴徒是骑士，是王权的拥趸与封臣——”
卡铎尔的语气变得冰冷无情。“——然后你说，你回来，你该帮助我们，你可以拯救我们，我们应该团结在你的身边。”
他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冷酷。“真好笑，不是吗？在每个人经历了这一切后——”
他渐渐变得沉默，最后冷冷地说道：“在格拉斯哥帮从一个在街头帮人看场子的帮派变成战争下苟且偷生的小偷、强盗和杀人犯后，你们回来了。你们变成了国王，骑士，和道德圣人。”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嘲讽。“我真应该欢迎你，‘推进之王’。”
推进之王的脸色微变，但她依然没有回击，只是低声说道：“这里没有你的格拉斯哥帮。你什么都不是，你对现在的格拉斯哥帮来说，什么都不是。”
他冷冷地注视着她，回应道：“但我们必须合作！”
她的眼神冷却，强忍住内心的冲动，低声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阻止——”
“……才能从战争里活下来。”
卡铎尔的眼睛闪烁着一丝冷冽的光，他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你很聪明。维娜，我们不想阻止什么，你没有理由让我们为你的崇高信仰牺牲。”
他缓缓地说道：“你们，贵族们在与萨卡兹打仗，争夺着我这辈子都未曾触及的神权——而你们却找不到最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