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别墅陷入一阵诡异的寂寞。
许久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小姐,她说得没错。”
竟是张妈。
那张沧桑的脸上闪出几丝光芒。
她一步步走近顾惜,做了深呼吸,半仰头对上顾惜惊骇的目光:“你的确不是顾海洋和苏柔的女儿,苏柔是老太太的养女,你亲生母亲叫苏婳,是老太太的亲生女儿。可惜她被人蛊惑,跟人离开苏家,后来又有了你。老太太不忍看着苏家的血脉流落在外,才想出这个办法。”
张妈说着话,鼻尖红了,冷色看向顾海洋:“姑爷,老太太过世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她的?可这些年你又是怎么做的?今天如果你不按照大小姐说的,把公司转让给她,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一定会让所有人看清楚,你到底是人是鬼。”
顾海洋疯了,睚眦欲裂地瞪向张妈:“你敢!”
一向老实,任人欺凌的张妈此时却爆发出偌大的勇气,毫不胆怯地回望顾海洋:“你可以试试。”
此时此刻,顾惜仿佛从张妈身上看到了外婆的身影。
亲生女儿与人私奔产子后死亡,散尽家财将外孙女托付给自己的养女和女婿。
外婆将她一辈子的心血都倾注在顾惜和她亲生母亲身上。
如果她不能把外婆留下的家产拿回来,而是眼睁睁看着顾海洋转让给他的第三者,外婆死都不会瞑目!
顾惜做了个深呼吸,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扎进掌心也丝毫察觉不到疼痛。
她半仰头,盯着顾海洋,冷冷道:“公司转让给我。否则,我现在就把烂账的事说出去。”
说着,顾惜掏出手机便要联络媒体。
顾海洋急了:“好好!我现在就拟合同,顾惜你千万别乱来。”
他把怒冲冲的赵颖拉到一边,凑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赵颖冷冽的神色逐渐缓和,挑眉扫向顾惜,质问顾海洋:“真的?”
“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骗你吗?”顾海洋几经哀求,“阿颖,就当是我求你了,帮我这一次。等这次事情过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赵颖半信半疑地盯着顾惜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点头:“我现在就拟合同。”
她专业能力倒是不错。
不到二十分钟,一份转让合同已经拟定好。
顾海洋名下一家传媒公司、一家新能源开发公司全都签字转给顾惜。
合同即日生效。
签完合同,顾惜一刻也不想多待。
张妈跟在她身后,目送她上车,泪眼婆娑地扒着窗户:“大小姐,老夫人当年没有把你的身世告诉你,就是不想你被其所累。你可千万不要因此有什么心结啊。”
深吸一口气,顾惜回眸看向张妈。
她比记忆中瘦了许多,两颊凹陷得厉害,尽力挤出笑容的时候,眼下满是沟壑。
眉宇之中,竟然和外婆有了几分相似,看得顾惜心里酸涩。
她握住张妈搭在窗框上的手,轻声询问:“张妈,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外婆走了。
自己的亲生母亲尸骨都不知道被葬在何处。
至于顾家夫妇,从前便是她名存实亡的父母,现在更是毫无瓜葛。
她身边没有多少亲人了。
如果张妈愿意跟她走,她也愿意将她视为自己唯一的至亲,为她养老送终。
张妈眼睛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片刻后,她却抿着嘴抽回手,凝视顾惜摇头:“算了,大小姐。”
她回首看向身后的顾家别墅:“我是孤儿,一辈子没有成家。老夫人把我带到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这辈子生也好死也罢,就留在这里了。”
她摩挲掉眼泪,强行挤出个笑脸:“再说了,这房子还在老夫人名下呢。我还要在这里替老夫人守着,省得哪一日那两头白眼狼将房子也霸占了去。”
她这么说,顾惜不好再勉强,只叮嘱她日后有任何事情都第一时间给自己来电话。
她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后视镜中,顾家别墅越来越远,似乎昭示着她与顾家从此也分道扬镳,渐行渐远。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顾惜来不及为了自己的身世伤春悲秋。
她拨通季慕礼的电话。
那边显然一直在等,电话立即便接通了:“顾惜。”
季慕礼的声音有些紧,“怎么样?”
“很顺利。”
不知为何,听到他的声音,顾惜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做了个深呼吸:“你提供给我的两笔账目的确是顾海洋的软肋,他已经把那两家公司转到我名下了。”
“那就好。”季慕礼紧绷的声音软和下来:“顾惜,老爷子想见你。”
她也正好想见见老爷子:“我现在过来。”
一小时后,顾惜出现在季家别墅外。
她回国的时候,老爷子正在山上静养,两人没见到。
在澜城折腾了这么多天,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老爷子。
过去这么些年,他老人家除了头发白了些,其余没什么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精神抖擞,那双漆黑的鹰眼照旧能看透人。
不过,在看到顾惜时,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满脸堆笑,对她挥手,慈祥地唤她:“阿惜,快过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顾惜快步上前,将路上买的东西交给白居可,对老爷子一笑:“老爷子,这么多年不见,您身体还好吗?”
“好,”季老爷子瞧到她就眉眼弯弯,笑得不行,“你这丫头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也不说来看看爷爷。”
他佯装生气,哼了声:“要不是臭小子跟我说你回来了,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这次回来其实没打算见老爷子的。
不过这话不能跟他老人家说。
顾惜挽着他的胳膊撒娇:“我这不是来了吗。”
“哼。”季老爷子捏了下顾惜的鼻尖,“我听臭小子说,新闻上他和顾婉清的照片是你提供的。”
还是没能逃过兴师问罪这一波。
顾惜抿着粉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爷爷,我也是事出有因。不是有意想毁季慕礼的名声。”
本以为季老爷子会发作,不想他鼻尖翕动,冷笑一声,不悦地翻了季慕礼两眼:“名声?就他那点名声还用你毁?这些年早就被他自己毁得差不多了。”
季慕礼:“老爷子,您可是我亲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