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七不相信,看着他问道,“没想什么,你抹什么眼泪?老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亏是个三大五粗的汉子,没有心眼,眼里心里藏不住事儿,一眼就被桑七给看穿了。
他低着头,依然回答“没有什么。”
可桑七不相信,也低着头绕到他的脸下来望着他才对着他说道,“说吧,你到底怎么了?”
他扭过身子去不看桑七,但桑七岂能罢休,依然转过去看着他的脸说道,“你瞒不过我的,如实说来吧!”
阿亏显得很是难过,他情不自禁的问道,“你说那是真的吗?真的能那样做吗?”
桑七很是默契的回答道,“如果真到那一步,我想试一试!”
阿亏很是吃惊,“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桑七神情自若的回答道,“你说的应该是那个传说吧!我也听说过。”
阿亏禁不住对她刮目相看。
他自己知道这个传说应该不足为奇的,因为他本来就是风岩的侍卫,而桑七只是炎冥家的一个丫鬟,那个传说后来知道的人就很少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传说已经消失很久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忘了,我虽然只是炎冥家的丫鬟,但我可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
关于二夫人贴身丫鬟这件事儿,桑七从来都没有告诉过阿亏,他当然不知道了。
见阿亏无话可说,她又接着说道,“二夫人可是炎冥族长的宠妾!当年,炎冥族长为救公子灵玉想尽了一切办法,也几乎消耗了他全部灵力,还偷偷用了很多红灯笼药草,才算保住了公子的性命,但公子的本体受损,只得和普通人族一样经历生死。炎冥族长心机深沉,他就怕那个传言是真的,连试一试他都没有那个勇气!”
阿亏不禁感慨道,“怪不得在木棉花山谷,灵玉替小香香挡了他那一记‘幻影千狐’后他几乎是歇斯底里的难过,居然想到了抽取魂魄这一招也没舍得像族长那般用自己的狐丹来换取灵玉的生死!”
桑七算是了解炎冥的,“如果他真的能用自己的狐丹换取灵玉的生死,你觉得他还会举一族族人之性命来换取他那要得整个大荒私欲吗?”
“那倒也是,远的不说说近的, 他那朝小香香劈过来的历掌眼见已经打在了灵玉公子的身上他都没有收回的意思,确实也是够自私的,他不可能那么做的!”
正说这话的阿亏有些心疼的看着桑七,他明白那场大战她受了重伤,到现在都没有恢复。更何况在王家二夫人林娇儿死后,她被逼服下那浸了消容散的西炎果,早已没有了灵力护体,有且只有一颗狐丹而已。
但如果桑七真的要将狐丹献给王昊,那她的命也会如同传闻中的那位母亲一样枯萎,殒落。
反正风岩组长已不在,小香香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再说还有菲翎公子在,与其这样让桑七再次受苦,还不如将自己的狐丹献出来给王昊。
“桑婆子你听我说,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许你做傻事儿,让我来做吧,我是男人!”
“为什么要让你来呢?我除了还有一颗狐丹有用以外什么都没有了,而你还得保护小香香,你忘记了风岩族长所托了?你得护小香香周全,明白吗?”
阿亏不想与桑七相争,他心里暗暗的盘算着,那一天到来后,他会不声不响的去做那件事情。可他嘴里却说道,“你别和我争,还没到那一步呢,再说了,如果真到那一步以后,小香香也不一定准许我们那样做,我们听她的吧。”
“那我们就都别争了,等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说吧,好吗?”
两个人一直在你争我抢着根本没有注意到昊河边那两个人儿手牵着手,高高兴兴的朝不远处的小茅草屋走去。
站在草垛门外,王昊看着屋里的情形,所有的往事都涌上心头。他仿佛看见那烧烤架旁边,小白正在为他翻烤着鱼儿,空气中似乎正有一股香气飘了过来!
他闭着眼睛享受着,轻轻的问一侧的小香香,“小香儿,你嗅到了烤鱼的香味了吗?”
小香香歪着头朝空坝子处的烧烤架上看了看,哪里有什么烤鱼,只是王昊的错觉罢了。
但为了不扫他的兴,小香香微笑着回答他道,“哥哥,怕是你嘴馋了想要吃烤鱼吧。”
王昊瞄了她一眼说道,“这么说来,你真的想给我烤鱼吗?”
小香香没有马上回答,她忽然记起了那个深夜,她站在草垛门前看到的屋里一切。
目前,这个房子算是有主人的,姬煜城和王盼盼一直在这里落脚,屋里的摆设他们没有动过分毫,依然是汉源在时的摆设。所以,站在门口连屋都没见的王昊才会有此错觉,觉得又回到了他和小白在空坝子里烤鱼的那个时候。
为了避免进到屋里遇见姬煜城和王盼盼的尴尬,小香香拉着王昊的手说道,“哥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可有比烤鱼还好吃的东西。”
“什么地方啊?我去过吗?”王昊眨巴着眼睛问道。
不管有没有恢复汉源的记忆,每每小香香提出要去一个地方,王昊总会首先想到他去没有去过。
小香香只得如实回答他,“估计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你真没有去过!”
“那是在哪里呢?是在兰花镇吗?”
“当然是在兰花镇!”
“那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两个人依然是手牵着手,沿着昊河而下,很快就回到了镇子中心石阶处。
但他们并没有在石阶处停留,而是直奔笑一笑酒馆而去。
笑一笑酒馆的掌柜与说书先生是最好的朋友。虽说到这里来小酌一杯的人很多,但能真正与掌柜的谈得来的也只有说书先生一人。
见两个很是俊俏的人儿走了过来,掌柜的赶紧迎了上去。
“两位要点点什么?”
小香香已扮作男人装束。他两手叉腰朝掌柜的说道,“选一两样你们这里最好的酒和菜,都给我端上来。”
那掌柜的将毛巾往肩头一搭,朝里间吆喝道,“一号桌两位客人,卤牛肉和花生米各一盘,桑葚酒一壶,赶快上来哦!”
王昊和小香香面对面的坐下。
他们选的这张桌子刚刚靠着窗户,正对着石阶。
以前,说书先生就坐的是这个位置。每当听书的人已经走完,他总会走过来与掌柜的寒暄两句,再要一壶小酒和一盘花生米,一边浅酌一杯美酒,一边朝着窗外那对面的深山密林喃喃的念叨着什么,只是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掌柜的托着装着酒菜的托盘走了过来,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很是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两位很是俊美的男子,他发现窗户左边坐着的那位身形稍微娇小一些,正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男子,侧脸和神态都很像以前遇见过的一个故人。
他情不自禁的朝他走了过去,轻轻的叹息道,“好像啊!”
小香香正出神地看着对面的中心石阶,猛地听见他说此话,她赶紧转过头来看着那掌柜的。
掌柜的马上清醒过来,他甩了甩头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见两个人都瞪着他看,他这才觉得有些不妥,赶紧收回了目光。
小香香有些疑惑更有些好奇,她赶紧问道,“掌柜的,什么不可能?”
那掌柜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但是你不是他,你比他年轻。”
小香香岂能罢休,“我很像他吗?那他是谁?男的女的?”
那掌柜的将托盘里的酒菜一一的摆在他们的面前,摇了摇头说道,“你很像他,他就是对面的说书先生,但他已经离开很久了,估计不会再回来了。”
此话一出,小香香那不争气的眼泪已经储满了眼眶,但她强忍着,没让那眼泪流出来。
她禁不住好奇的问道,“你如此想念他,你和他是朋友吗?”
那掌柜的已经直起身来,刚要准备离去,却见这位小公子如此说来。
他看着他很是坚定地说道“岂止是朋友,我们是知己,是无话不说的知己!”
“那您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由于进行了一番乔装,掌柜的并没有认出眼前的这两位公子就是王家当铺的少东家和少夫人。
他认真的看了他们两眼问道,“你们不是这兰花镇的人吗?”
王昊抢在小香香的前面回答道,“我们从隅家镇来,能说一说您的那位朋友吗?”
掌柜的一听他们是外地人,于是默默的转过头去不再言语,准备离开。
小香香赶紧叫住了他,“掌柜的,虽然我们来自隅家镇,但是我们一直在寻找一位故人,说不定您的这位知己就是我们的故人,您能告诉我们一二吗?免得错过!”
那背对着他们的掌柜的还是缓缓的转过头来,他心想,如果真的也是故人,那但说无妨。
小香香和王昊都侧过身来看着掌柜的,大掌柜的见两个小公子显得很是真诚,于是开始说起了他与说书先生之间的点滴。
他也不记得了,不知道是先有的笑一笑酒馆还是先有的中心石阶说书处。
每当说书先生在石阶上说书的时候酒馆里的生意就不是很好,大家都围坐到石阶处去了。可每当说书结束,那些围坐在那里听故事的人们又会全部都到酒馆来坐一坐。
期间,酒馆里很是热闹,有的重复着说书先生说过的故事,有的却为说书先生说过的故事续了起来,把说书先生没有说下去的故事说得十分精彩,毫无破绽。
说书先生总是选他们现在坐着的这一桌,每次坐下后,他总是点一盘儿卤牛肉加一壶桑葚酒,有的时候会另外再加一盘花生米或者其它的下酒菜。每每这时,掌柜的总会将自己平日里舍不得的好东西拿出来会他一起品。
一来二去,说书先生也总是把他没有在石阶处说起过的背后的故事告诉掌柜的,掌柜的也总是把他存了很久的,很珍贵的桑葚酒拿出来给他喝。
其实掌柜的问过说书先生的,问他从何而来,但他每次都只是看着对面的深山密林不说话,还总是取下头上的簪子来轻轻的抚摸着顶端那一小撮白狐狸毛,宝贝的什么似的,绝对不允许沾一丁点儿尘土什么的。
每当这时,说书先生的眼里总是充满了柔情和爱意。
有一次,掌柜的看见他又在抚摸着那一小撮白狐狸毛,就问他道,“这是什么爱物?竟让你如此宝贝!”
那说书先生看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的回答道,“这是我一生一世的宝贝!”
“是你的妻妾给你的?”
他瞪了他一眼回道,“既不是妻,也不是妾,这是我女儿为我做的!”
他还记得他当时就有些不悦,怪他问错了话。
从那以后,再见他把玩那根发簪,掌柜的就没敢再多说什么了。
掌柜的慢慢回忆着那些往事,不觉间,两眼已经泪汪汪,他眺望着对面那深山密林喃喃的说道,“那时,他就是像你现在这样坐在这里,一边喝酒一边幽幽的望着对面,我问过他在看什么,可他从来都不说。”
小香香完全沉浸在掌柜的说的那些往事中不能自拔,听闻“他从来不说”时,她轻声的回道,“他那是在思念女儿!”
掌柜的依然沉浸在那些回忆当中没有回过神来,知己难求不易得,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他并没有听到小香香在说什么。
倒是王昊离得近,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小香香说的话,很是心疼的,他拉过小香香的手不停的揉搓着。
”小香儿,我知道你难过,想哭你就哭出来吧。”
“我不难过,只是有些后悔!在兰花镇生活了那么久,都不知道爹爹居然也在这里,见过无数次,却都没有相认的机会。”
“当时的你并不是白九,也不是小香香,而是小白啊!”
王昊特别着重地强调那时的她是“小白”。
小香香一愣,不过瞬间她就明白了过来。
小白是同心堂的小白医师,那可是灰头土脸着布衣,没有白光,更没有沉水香气,她将自己掩盖得严严实实,与常人无异,叫人如何发现她就是银狐白九呢?
说书先生也是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去向何处,何时来何时走的都没有人见到过,更别说能准确的说出来了。
他也是一身布衣,除了头顶束发用的发簪顶部有一圈白的发亮的白狐狸毛外,没有任何一样特别能让人记住的东西,谁又能知道他就是那善良,仁义,慈爱的银狐族族长风岩呢?
小香香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很是后悔也很是难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王昊更是清楚小香香此时的感觉。他不由得站起身来,绕到小香香的身边,假装替她倒茶,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你现在是着男装的公子,让人见你哭,多没面子!”
小香香没好气的回他道,“管他呢,谁会看我呀?”
边说着话她边朝四下瞧了瞧,这下倒是真不好意思起来,四下的人们正看着他们呢,估计是因为少见如此俊俏的公子,还有那掌柜的一直和他们攀谈着的缘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