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上午,必败把刚刚熬好的清粥端到床边来,准备像前几天一样,一勺一勺的喂给灵玉吃,哪怕他一点都没有吃进肚子去,他依然每天都为他做。
他拉过一把凳子来,顺手把那碗粥放在凳子上,再去床上扶灵玉。他轻轻地抱起他的上身往后轻轻一挪,让他的上半身完完全全的倚靠在床挡上,等灵玉靠稳后,他才转过身来端起那碗粥,就在回头的瞬间,灵玉那紧闭的眼睛的上眼皮儿微微的动了一下。
这一细微的动作完完全全落在必败的眼里,他看得一清二楚,简直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赶紧放下粥碗,一屁股坐在床沿,一边轻轻的抚摸着灵玉的胸口替他顺气不断安慰他,一边拉着他的手激动的喊道,“少主,我是必败,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是不是醒过来了?”“少主,你听得见必败说话吗?”“你回答我呀少主!”
见灵玉没有回应,必败很是沮丧,他紧紧拉着灵玉的手又盯着他看了半天,那动过的上眼皮儿却没有再动。
难过不已的必败轻轻的放下灵玉的手,又重新把被子拉到他的胸口替他盖好,再次端起那碗粥准备喂给他。
可因为太过激动,接着又失望至极,情绪反差如此之大,一时没控制住自己,他舀起的一勺粥全部都洒在了灵玉的胸口上。
被粥汁浸湿的衣裳紧紧地贴在灵玉的胸口上,也许是感到不舒服,灵玉的眼皮儿又轻轻的动了一下,仅一下,这一下依然没有逃过必败的眼睛。
必败可是高兴坏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灵玉,甚至都忘了替他擦一擦那被汤汁淋湿的胸口。
可就是那一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没有任何事情再发生。
必败依然不死心,他轻轻的摇了摇灵玉的胳膊,甚至还用双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头,但此时的灵玉依然是双眼紧闭,没有给必败任何回应。
这样的日子又重复着过了好多天。
必败觉得门前那竹叶似乎都已经有些枯黄了。
前些日子,族长救少主的那几天,必败闲得无聊,觉得屋里的那张凉席已经有些破旧,于是他用竹篾、竹叶给灵玉编了一张凉席,为了让灵玉躺着更舒服一点,他精心挑选的可是最嫩的翠绿中带奶黄色的竹叶,这可是竹叶蕊里那最嫩的一两片。
现在,他想要找到一些来再补一补,却怎么也找不到娇嫩的竹叶了,还有些枯黄的竹叶都已经开始随风飘落了,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竟然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这天一早,必败像往常一样从小厨房里舀了一盆清水,再顺手取下挂在一侧的方巾放入脸盆中,一手托着脸盆儿,一手端着粥走进灵玉的房间。
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必败每天进屋后首先就是给他打招呼,怕影响到灵玉的心情,每一天的首次打招呼必败都显得心情十分轻松。
“早啊,少主!”
他把脸盆儿放到床边的茶几上后就准备转身去扶躺在床上的灵玉。他脱掉鞋后上床,跪在灵玉的里侧,左手从他胸前穿过将他的右边肩膀轻轻拉起来,再慢慢转到他身后去双手抱住他的腋下往后轻轻一拖,灵玉就稳稳当当的倚靠在床挡上了。
等灵玉坐好后,他在取过一侧的枕头,一个枕在他的后背,一个枕在他的头上,做完这些他才下床来,用沾湿了的毛巾替他擦洗。
今天的粥,必败可是用了心的,与以往哪一天都不一样。
今天的粥里加了雪绮花,还加了木棉花。熬煮的时候,必败每次用勺子轻柔的搅拌,那两种奇花的芬芳与粥的醇厚都会交织在一起,释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香气。那香气,既有雪绮花的馥郁,又有木棉花的清香,更不失粥底的米香,三者相互渗透彼此成就,完全是三者的完美邂逅。
轻轻舀起一勺,粥液如丝般顺滑,必败就浅浅的尝了一口,只觉得粥汁滑过舌尖的那一刻,一股温暖而细腻的触感瞬间弥漫开来,鲜花的清新与粥的甘甜在口腔中缓缓绽放,仿佛春日里的一缕微风,轻轻拂过心田,带来无尽的舒适与愉悦。
他沉浸在自己的成功手法里不能自拔,甚至有些沾沾自喜,然后习惯性的转头向灵玉炫耀,“少主,您看……”
可回头那一瞬间,却到处都空无一人,他瞬间才清醒过来,这里可是木棉花谷,不是兰花镇!
在兰花镇的时候,因为灵玉身体不好,里院里备有自己的小厨房,灵玉大部分时间都不和炎冥一起在正屋正厅里吃饭,都是什么时候饿了,小厨房就什么时候开火做饭,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和讲究。
由于丫鬟都被灵玉撵了出去,屋里只剩那四个侍卫伺候他,四个里只有必败是从小就跟着他的,也是最细心的,所以他的饮食起居全都由必败负责周全。
最开始的时候,必败也是做不来饭的。要么是生的,要么就是糊了的,还有就是味道不好灵玉不肯吃。
为这做饭的手艺,灵玉没少揍他骂他。可能是人活一口气吧,必败觉得这点小事怎么能难得住他呀,于是,只要有空就往府里的大厨房跑。
最开始的时候,大厨房里的嬷嬷不愿意搭理他更不愿意教他,觉得他的职责是保卫少东家,怎么能来学做饭呢!后来,是必败求着那嬷嬷说了好多好话,还说是为了做饭给少东家吃,那嬷嬷才搭理他,才心甘情愿的仔仔细细的教他如何做饭。
当然,煮粥是最简单的,也是必败学的最仔细最认真的,也是最成功的。
后来,必败觉得熬好粥很简单,只要配好食材,掌握好火候,煮到一定时间就熄火,再闷一闷就好了。
所以,每一次必败用各种各样的食材熬的粥都很好喝,当然,只要好喝,灵玉就会夸赞他,有的时候还会奖励他,专门抽时间陪他练功,仔仔细细的指点他哪里不对,给他一些必要的建议和纠正。
他的这些建议很重要也很关键,有的时候,必败为了练好一招一式费了很多功夫都无法悟透,只要灵玉在一旁稍加指点,他就旁征博引,融会贯通,很快也就成了。
将那熬好的粥盛出来端进门来之前,必败浅浅的尝了一口,他觉得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做的都好吃。当然,他知道那肯定是加了雪绮花和木棉花的缘故,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向灵玉炫耀炫耀。
可一回头到处却空无一人,让他那激动的心情顿时从云端跌到了谷底。
可现在,他不得不收回思绪,坐在床沿,为灵玉围上围兜,再端起粥来一勺一勺的喂给他。
他一边喂他一边喃喃的念叨着,“少主,今天的粥如何?我觉得比我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您是不是应该奖励我什么呀?”“您可是答应过我的,只要做的好吃就一定要奖励我的,今天的粥这么好吃,您可不能食言啊!”
半坐着的灵玉依然没有半点儿反应,喂到嘴角的粥几乎全都流到了围兜里面。尽管如此,必败依然一勺一勺的喂,喂完一勺又用方巾轻轻的擦一擦流下来的那些粥汁,然后再喂,喂完再擦。
眼见只剩小半碗儿了,必败轻轻的放下碗来,一边为他擦拭嘴巴一边又轻轻的说道,“少主,您回答我别不吭声呀!您觉得好喝吗?如果您觉得好喝,您就点点头,好吗?”
必败料定他问也是白问,灵玉依然不会给他半点儿反应,他很是挫败的转过身去把碗放下。他低垂着眼眸,伤心难过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就在他低垂眼眸的瞬间,灵玉的手指居然轻轻的动了一下,虽然只是轻轻动了一下,却还是被必败那低垂的双目锁得死死的。没错儿,少主的手指真的动了一下!
必败瞬间惊喜不已!他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双手赶紧去捧住灵玉的脸,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看,并轻轻地呼唤着,“少主,少主,我是必败!您是不是醒了少主?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呀少主!”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因为那紧闭了很久的双眼竟然微微的在睁开!
缓缓地,灵玉双眼慢慢睁开,但眼神却空洞而迷茫,仿佛刚刚从一个遥远而深邃的梦境中挣脱出来。在他眼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如此陌生,本来熟悉的环境此刻却充满陌生感,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一样。
他的眼皮显得很沉重,每一次眨眼都像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但眼神却清澈如水,明亮而纯净,没有丝毫杂质。
他试图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异常虚弱,仿佛有千斤重。记忆如同被打碎的玻璃,零星片段在脑海中闪烁,却又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他用手轻轻按压着太阳穴,企图缓解那份由内而外的混乱与不适。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他像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必败一样,声音沙哑而微弱,仿佛久违了言语的能力。他的目光在房间内游走,试图寻找一丝能够唤醒他记忆的线索,但一切都显得那么模糊,那么不真切。
他努力回想,但每一次尝试都像是在挖掘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只换来一阵阵的头痛欲裂。
他有些惊慌,又有些无助,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必败,仿佛自己成了一个漂泊在无尽虚空中的孤魂野鬼。
见他一片茫然,必败心急如焚!但又不敢过分紧张,怕吓着了灵玉,于是他轻轻地安慰他说道,“少主,少主,您不要害怕也不要心急,我是您的待卫必败,少主!”
“我是少主?”灵玉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必败说的话。
他转过头来看着必败,一双无辜的眼睛显得十分可怜又可爱,他再次问道,“你是谁?”
必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看着他轻轻的说道,“少主,我是您的贴身侍卫,也是您从小的玩伴,我叫必败,是您给我起的名儿叫必败,您还记得吗?”
灵玉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必败,没有回话,显然,他是想得到必败肯定的回答。
见他依然有疑惑的样子,必败再次说道,“嗯,我是必败,这名儿还是您给我起的呢!您总说我是骄傲自大自不量力,总有一天会失败的,所以,您就给我起了必败这个名字,少主,您记起来了吗?”
必败显得有些激动,说话的语气也显得有些不平静,灵玉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在逼迫他,他赶紧转过头来不敢再看他,显得有些害怕,还在微微发抖的样子。
必败看出来灵玉有些害怕,他赶紧后退几步,举起双手来对灵玉说道,“少主,您不要害怕也不要紧张,您只是短暂失忆,一定会记起我的!”
“短暂失忆?!”灵玉又转头看着必败,依然满脸疑惑的样子。
“嗯,短暂失忆!”必败一边点头又一边继续缓缓后退,他怕吓着灵玉。
见他在后退,灵玉那害怕的感觉明显减弱,他再次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必败本不想回答,可见他都问了三次,他又不得不回答,“少主,我们这是在木棉花谷,这里不远处有一眼温泉,我们在这里住了很久,这个小竹屋都是您亲自指挥我盖的,您还记得吗?”
灵玉抬起头来双眼朝四周看了又看,然后目光停留在了屋顶上。
搭建这屋顶,必败可是花了心思的。
他用最软的竹芯儿编制了一个像红灯笼果那样的灯笼,再把几根儿橘黄色的烛火放了进去,此时,那灯笼里正闪烁着橘黄色的烛光,甚是好看!
必败见灵玉的目光停留在屋顶,他又缓缓的走了过来,在离灵玉的床前还有三四步距离的时候,他就开始慢慢的弯下腰来,放缓脚步走到床前来时几乎就跪在地上了。
他也抬头看着屋顶,然后指着屋顶的那灯笼说道,“少主,您还记得吗?为了那个灯笼您可没少折磨我,一会儿您要编成红灯笼形状的,一会儿您要编成狐狸形状的,一会儿又要编成木棉花状的,可后面两种太过复杂,我便不会,您还用藤条打了我来着,最后只编成了这红灯笼的形状,你还骂我笨呢,骂了好几天呢!”
灵玉听闻此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一双无瑕的眼睛瞬间收了回去看着必败说道,“你真是手巧,编得很好,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