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的风声,愈发清晰,似乎在催促着这场冬雪。
雪越下越急,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
萧宁走动两步,每踩在这积雪之上,都还能听到“沙沙”之声作响。
那孟少商和樊兵武,明显被萧宁刚刚的那一下惊到了。
以至于这会,无论是刚刚想要逃命的樊兵武,还是准备一剑封喉的孟少商,都站在了原地。
萧宁出手这件事的后劲,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二人愣愣的盯着萧宁的一举一动,神情甚至显得有些恍惚。
许久,都没有动静。
“呵……”
萧宁握着那孟少商的剑鞘,脚步微动。
“还记得,你刚刚才说过,在上次行动前,你还特意试探了,我身边的防卫如何。既然如此,在上次你的人被杀之后,我想你应该不止一次的猜测过,我身边的高手究竟是何许人也吧。”
“可是,你怎么就没有想过呢?或许,那个高手,原本就是我本人!”
“你?”
孟少商闻言,联想到这厮刚刚的身手,终于是正色打量起了眼前人。
是啊。
这个人原本是以一个所谓纨绔之名进京的。
然而,在进京之后,他却展露出了太多不符合他纨绔身份的手段。
很明显,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藏拙。
既是这样!
他在其他方面可以藏拙,谁说在武学之上,他就不能藏拙呢?
“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啊,昌南王!”
孟少商单手执剑,置于身后。
因是平剑向天,这会的他,剑身之上,都落下了几片雪花。
他轻轻拭去雪花,边动作边道:
“原本,我是想让你我二人都能有一个好归宿的。至少,在后世的评说中,可以有一个完美的收场。”
“可是,现在看来,这件事能不能做到,倒是要有悬念了。总之,今天咱们只能有一个人,可以以昌南王的身份离开这里。”
“动手吧!既然你自称高手,我倒是要看看,你所谓的高手身份,能不能支撑你活着离开这里!”
樊兵武在一旁继续看着戏,心中多了几分焦虑。
自己对于这孟少商虽然不是很熟悉,但这家伙的武学水准,自己还是见识过的。
刚刚那孟少商出手,显然没有把昌南王放在心上,更没有用全力。
如今,他若是要全力以赴,那昌南王真的能是对手么?
尤其是!
樊兵武的目光,又落在了萧宁手上握着的,那剑鞘之上。
“不是!莫非,这昌南王是打算,在这等生死搏命的时刻,用这剑鞘当武器?这未免,太儿戏了些吧!”
看那昌南王的架势。
这会对方已经摆好了应战的姿态。
他是真的准备用这剑鞘,来进行这场生死决战的。
这昌南王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以前,遇到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或是有人兜底的事情,不靠谱也就算了。
这可是事关生命的大事,他还是这般的不靠谱。
都决战了,你就用剑鞘?
难不成,你就没有一把佩剑么?
樊兵武内心咆哮间!
“昌南王!看剑!”
孟少商手上动作一起,接着便大开大合的朝着萧宁冲去。
“沙沙沙沙沙…………”
他快速的跑动着。
每走一步,脚步落在雪地上,都发出沙沙的踩雪之声。
樊兵武对于萧宁本就不看好,心中已然打起了鼓。
这会,孟少商接近萧宁的脚步声在他听来,更像是萧宁的催命钟!
这一次,孟少商明显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他移动的速度极快,手上的利剑泛着寒光,势力十足!
反观萧宁。
面对这般攻势,他看上去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孟少商已然逼近,他却没有做出丝毫防御的姿态。
完了!
樊兵武的心情,跌落了谷底。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转身赶紧逃。
趁着这孟少商料理昌南王的功夫,跑的越远越好。
想到这。
他也不犹豫,转过身就朝着反方向狂奔而去。
“呼呼呼呼呼…………”
只是。
不等他走出几步。
他就觉得背后猛地一凉。
一股强大的推力,更是直接将其掀飞,狠狠地撞在了一旁的树上!
???
这?
哪来的飓风啊?
樊兵武倒在地上,摸了摸被撞的生疼的后背,朝着孟少商等二人的方向看去。
飓风,已停。
就是刚刚那一阵而已,好生奇怪。
樊兵武转过身,目光落下。
待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后,他整个人彻底瞪大了眼睛!
刚刚,自己逃跑再到被飓风吹倒回过头来,明明就是这瞬间的片刻的功夫啊。
可是。
就是这转头瞬间,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二人决战之地的雪景,已然大变了模样,俨然两个天地!
这会,孟少商已然倒在了地上,手捂着胸膛,看起来想要动一下,都很是费劲。
而在他身前的那片空地上,刚刚的积雪已然不见了踪迹,只剩下了一片深褐色的土地!
在深褐色土地的最前方,站着的是那个手执剑鞘的身影。
他手中的剑鞘已然挥出,脸色轻松,似是儿戏!
他的身后,依旧是那大片大片,一望无际的白雪……
以其为界,世界一分为二。
一面雪白,一面深褐。
看见这一幕,樊兵武大抵是脑补出了,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尽管,这一切在他看来,是如此的不现实!
可是。
这也是唯一的解释了啊。
萧宁刚刚分明是,利用剑鞘的剑势,掀飞了那孟少商!
甚至,因为其剑势的威力实在是强大,以至于在掀飞了孟少商的同时,以孟少商为中心的雪地,也受到了波及。
强大的气流,就这般一举移平了积雪!
一剑扫尽门前雪!
身前身后两片天。
就凭着一剑鞘?
这昌南王开玩笑的吧。
樊兵武打量着那张明明很是熟悉,如今看上去却让人觉得陌生的面孔,久久无法相信这一切!
只是,他深知,无论自己相信与否,这就是事实!
联想到这萧宁的招式,樊兵武心中,甚至联想到了神川大陆之上,那最为着名的剑庄之一!
若问天下武学。
有谁可以做到眼前这般?
好像,也就只有那剑庄的招式,方能打出这般效果吧。
“落……落剑式?你,你是落剑山庄的人?”
樊兵武思索间,倒在地上的孟少商,先一步说出了樊兵武心中的疑问。
萧宁听后,只是淡然一笑。
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应。
他右手轻轻一挥,将那剑鞘朝着孟少商扔去。
“噌…………”
这一刻。
那剑鞘似乎化作了万斤弓射出的箭矢!
狠狠地朝着孟少商飞去,继而势大力沉的插入了雪地里。
“那边那位,我记得,你是那穆起章身边的将军吧。看了这么多了,本王肯定是不能让你自己走回去胡说了。”
“所以,你自己选吧,是留在这里陪他,还是保证守口如瓶,跟本王回去!”
萧宁都没有抬头看樊兵武一眼。
樊兵武知道,萧宁这是在跟自己说话。
毕竟。
眼前除了自己,也无别人。
“呵,昌南王是在问我么?放心吧,在下虽然以往是穆帅的人,可现在,心已然不在穆家军。所以,今日之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若是昌南王信不过,大可动手!反正,对于在下而言,活着与否,已然不再重要。”
这倒是樊兵武如今的真实想法。
在明白了之前的一切,都是穆起章瞒着自己,而使出的苦肉计后。
他心中的追求,早就消失殆尽了。
“那你刚刚还跑得这般快?”
萧宁打趣道。
“刚刚逃跑,是觉得昌南王今日再难离开此地。可孟少商狼子野心,这般阴谋诡计,需要有人带出去公之于众。”
“如今,既然此等威胁已然解决,一切再无大碍。”
“呵呵,倒是有意思。”
萧宁笑了笑。
转身将那马车套取了下来,一人上马。
“怎么?昌南王这是打算回去了?那这孟少商?”
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孟少商,心中多了几分担忧。
在樊兵武看来。
这孟少商那是妥妥的祸根啊。
如今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面,理应斩草除根。
可是,这昌南王看起来,好像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只能说,这位王爷看起来,在这等党争之上,还是稚嫩了些啊。
“他?放心吧。他全身的筋脉已然尽断,一刻之内,便会毙命,无人可医。”
萧宁说话时,脸上依旧带着写意的轻松和随意。
那樊兵武见状,只觉得心中一冷。
好好好!
原本,自己还觉得,这昌南王不够狠辣。
现在一看,还是自己天真了啊。
能够这般轻松地说出如此狠毒的话,脸上甚至还是这般无伤大雅的模样。
这昌南王,到底是个什么心性啊……
只是。
既然已经决定杀了他,为什么还偏偏要来个什么,一刻之内便会毙命这等说法呢?
直接杀了不好么?
“昌南王,刚刚你说,给我两个选择。既然如此,能不能带我走?虽然我不怕死,但我依旧想要看看,这洛陵城的最终结局。”
樊兵武思绪流转,叹了口气道。
“毕竟,这次洛陵城的危机,都是因为我引起来的。若是可以,我依旧希望,自己可以为洛陵城的百姓做点事,尽可能让他们免遭战乱荼毒。”
“而且,我还知道些这件事情里的密辛。带着这等密辛前去谈判,或许,我能说服那孟党退军也未尝不可能……”
“呵,你是想说,这一切都是穆起章剿灭孟党的诡计吧。以洛陵城为饵,以你为引……”
“啊?你!你!这你也知道?”
樊兵武瞪大眼睛,彻底懵了。
在此之前,他跟萧宁打过太多次交道了。
只是。
一直以来,他都把对方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傀儡罢了。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是意识到了。
只怕这人,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啊……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走吧。马车,你能赶的了么?”
萧宁随手将那缰绳扔在了地上,自顾自的坐进了马车之内。
……
“停车!”
樊兵武忍着手指上的疼痛驾着车,才走出了不足两里的距离,就听到马车之内,传来了萧宁的声音。
“萧王爷,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么?”
“绕回去。”
萧宁的声音很是笃定。
“啊?”
樊兵武略显懵逼的往回看了一眼。
透过这马车的帘幔,隐隐能看到对方的人影。
“绕回去?萧王爷是忘了什么事情么?嗯?等等!我好像明白了!”
樊兵武刚想要继续询问,脑海之中,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一瞬间。
他只觉得,跟这马车之后的那人影对话,竟然给自己了一等,像是在与那穆帅对话的错觉。
因为。
这二人的思路,都比自己快了不止一个台阶。
自己往往是后知后觉,才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这次。
樊兵武没有用萧宁嘱咐,便很是聪明的将那马车,停在了距离孟少商大约几百米的距离。
二人下了马车,找了一处相对隐秘的地点,朝着那孟少商所在的位置望去。
“我说,当初萧王爷为什么一定要留这孟少商半条命,原来是为了这。”
樊兵武说到这里,心中对于这个自己以往,未曾看得起的王爷,心中只觉得多了几分佩服。
“人嘛,无论是何等英雄好汉,不怕死的,都只有很少的少数。”
萧宁喃喃道。
“我刚刚也看了,那孟少商的身上,有狼烟之类的穿云箭,想必,是联络同伙用的。”
“萧王爷是觉得,孟少商敢计划这等事端,必然有不少同党才对。所以,萧王爷是想看看,他一旦放出穿云箭,会有哪些人来救他。”
说到这。
樊兵武更是觉得此时此刻,多了几分自己跟那穆帅一同分析事情时的既视感。
“是啊。看来,你跟在穆起章身边,还真没有少学东西啊。”
说着,萧宁失望的摇了摇头:
“只可惜,这孟少商还真就是少数中的少数啊。不得不说,这孟少商也是个聪明人啊。想来,他是看透了我的意图。”
“这孟少商面对死亡,都没有找人来救。不得不说,他倒也算的上是条好汉。且他的初衷,也算是为国为民。”
“走,给他立个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