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拉克斯那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此刻瞪得圆溜溜的,就这么与亮晶晶的我小眼瞪大眼。
兴许是平日里只见我人形模样,乍一瞧这新奇的原型,他眼里闪过一丝孩童般的好奇,眼底微光闪烁,藏不住探究的兴致。
没忍住心头那股新奇劲儿,他缓缓上前,修长指尖朝我轻点而来。
指尖刚触到我这光球外皮,“嗖”地一下,我周身光芒不受控地大亮,跟被点着的小夜灯似的。
他微微一怔,似是没料到这般反应,须臾,嘴角轻轻上扬,眼里笑意更浓,带着点小恶作剧得逞的快意,接着又戳一下,我便再度亮一下,一戳一亮,循环往复。
我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好好的正事儿还没说呢,倒成他的新奇小玩意儿了。眼见他手又要伸来,我积攒的不耐烦瞬间爆发,“嗖”地一下变回人形,抬手“啪”地一声,毫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眉头紧蹙,满脸不耐烦,嘟囔道:“玩够了没?我可不是来给你解闷的。”
摩拉克斯倒也不恼,手被拍开也只是微微顿住,旋即收了回去,神色间还残留着几分未散尽的笑意,清了清嗓子,恢复那副沉稳模样,静静等着我开口说事。
小肥啾原本歪着脑袋,悠然自得地啄着苹果,冷不丁瞅见我身形突变,瞬间呆若木鸡,黑豆似的小眼睛瞪得溜圆,显然压根没料到那乖巧悬浮的小光球就是我。
反应过来后,它小脖颈一梗,“啾”声脱口欲出。眼瞧着就要闹出动静,我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捂住它毛茸茸的小身子,将那半截叫声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转头看向摩拉克斯,却见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眸里光芒闪烁,那眼神,三分揶揄、三分新奇,还裹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
我眉头一皱,满心不乐意,张口便呛声道:“老岩石,你这是什么眼神?没见过变个身啊,有这么稀奇?”
摩拉克斯轻咳一声,笑意稍敛,神色迅速恢复淡然,仿若方才那副略带促狭的模样只是我的错觉。
可小肥啾在我掌心扑腾两下,黑豆眼滴溜溜转,似在附和我的质问
此刻的我,没了黑袍加身、面具遮面,就这么毫无遮挡地站在摩拉克斯面前,莫名有些不自在。
他那深邃双眸将我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目光在触及我嘴唇、手腕处时,微微顿住,那儿有风元素逸散的痕迹,丝丝缕缕,仿若灵动的轻烟,昭示着不久前的那场“亲密接触”。
而脖颈处那枚绯色咬痕,更是醒目得刺眼,恰似红梅绽雪,隐晦诉说着魈的占有欲。
这情形,旁人瞧着,倒像是我在老牛吃嫩草,可谁又知背后故事,分明是嫩草魈主动“咬”上来的,嫩草吃老牛啊!
摩拉克斯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轻咳两声,打破屋内略显尴尬的静谧。紧接着,他一本正经开口:“不要和年轻人玩太花。”
低沉嗓音里裹挟着几分调侃、几分告诫,听得我脸颊一热,羞恼顿生。
“老岩石,你少在这儿打趣我!”我又羞又气,抬手下意识遮挡脖颈,却又觉得这动作太过欲盖弥彰,咬着下唇,狠狠瞪他一眼。
摩拉克斯却双手抱臂,神色悠然,似是认定了自己的判断,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活脱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直把我气得牙根痒痒,偏又无从辩驳。
我满心无奈,手从脖颈上悻悻放下,罢了罢了,这显眼的咬痕横竖是遮不住,索性就大大方方亮着吧。
只是被摩拉克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脸上滚烫得厉害,活像偷糖被抓现行的小孩。
轻咳一声,我狠狠压下脸上的羞赧,双手不自觉攥紧衣角,努力挺直脊背,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老岩石,我大半夜摸黑来找你,实打实有正事商量,你就别老盯着我脖子瞧了,成不?”
摩拉克斯嘴角那抹揶揄的笑意缓缓隐去,神色一凛,周身平和温润的气场瞬间切换,化作令人心生敬畏的沉稳威严,单单站在那儿,便似巍峨不可撼动的岩山,静静伫立,等我率先开口。
我缓缓垂眸,睫羽轻颤,脑海中千头万绪飞速闪过,斟酌良久才轻声说道:“你历经悠悠岁月,见证过繁星陨落、沧海桑田,生死轮回在你眼中,怕是寻常风景。可轮到我头上……”
话说到此,目光仿若被窗外浓稠夜色黏住,怎么也挪不开,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苦涩
“我已然知晓自己既定的死亡,说不怕那是假话,但相较之下,我更怕伤了那孩子的心。你也清楚夜叉一族的性子,一旦痴迷上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现下若我顺着心意同他在一块儿,往后我若不在了,他定会守着回忆过一辈子,形单影只,痴痴傻傻地守寡,我怎能忍心?”
摩拉克斯没立刻搭话,而是迈着沉稳步伐走向窗边,衣袂轻拂,最终与我并肩站定,一同望向墨色夜幕。
许久,他醇厚低沉、仿若裹挟着岁月风沙的嗓音缓缓响起:“生死一事,于凡人是尽头,于神明是劫数,于你却可能只是一段旅程的转折。既定之命虽如高悬天幕的星辰,看似遥不可及、无法撼动,实则轨迹偶有变数。就像你脖颈这突兀痕迹,本是意外,却没准是改写宿命的微妙契机。”
言罢,他微微侧目,目光平和却似能直直探入人心,洞悉所有隐秘心思,“我明白你心中顾虑,感情一事,错综复杂,牵扯宿命,旁人难以置喙。命运的巨轮一旦滚动,诸多事宜皆难以扭转。我无意劝你定要与他携手,只希望你莫要被未知的宿命全然束缚,失了当下抉择的勇气。过往你随心肆意,洒脱不羁,何时被这缥缈宿命绊住过脚?往后又何苦深陷泥沼,脱不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