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灼离开午门后就跟着礼部的人回了王府。一路上,灯火辉煌,一片繁荣。京城中有条河流从中穿过,经过夺魁桥时,时清灼的目光才收了回来。
“请问,这桥为何叫‘夺魁桥’?”
“回禀世子,在这京城中,每年都有不少学子进京考试,每次进京都会经过此桥,后来为了图个彩头,先帝就把此桥提为‘夺魁’,也是希望众学子能一举夺魁。”
确实是个好彩头,大多进京的学子多多少少都是贫困人家,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在科举中一举夺魁,光宗耀祖!
世子府距离夺魁桥不远,下了夺魁桥,直行百余里就到了。世子府外安静的蹲着一对石狮,大门上方的紫檀木门匾上“世子府”三字高高悬挂。
时清灼谢过后,自行推门进去了。令他感到惊讶的,不是世子府的气派,而是府中竟多了许多不是他自己从淮南带来的仆役侍女。
但他必须保持冷静,所以他一路走着,一路望着,一边记着世子府的路,一边盯着这些人是否有问题。
世子府虽说不算太大,但比起自己的淮南王府,已算是极佳。他慢慢走着,路过垂柳时,不经意的抚上一抚,踏过浅湖上的拱桥时,往水中金鳞望上一望,显得如此随意。
“殿下,您回来了!”刘叔跑出来,“我本想在午门外等着您出来一块走,但那官员一直赶我们……”
时清灼苦笑道:“无事刘叔,今天也多亏了你,往后几年也只有你陪着我了。”
刘叔看着眼前本还是个孩子的小世子,却要装作成熟的模样,心中酸涩无比。
“对了刘叔,府中为何多出了那么多人?”
“殿下,这些侍女仆役们,都是各家大人从各自府中谴来的,说是我们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不太懂这的规矩,就谴了些人来供世子您使唤。”
刘叔满脸无奈:“我本意是想推拒的,但是又怕此举让我们世子府得罪了众多大人,以后我们在京城会更加难办。所以如果世子不喜,就罚我吧。”
话音刚落刘叔就跪下了。时清灼一脸惊慌,赶忙上前扶起。
“刘叔快快起来,你做的是对的,若是不收,他们定会有更多理由。”
“说是供我使唤,实则是在我这安插眼线,这些老狐狸!”
“不过殿下,您今日之举着实吓着我了,以后我们做事还是小心为上吧。”
刘叔想起今日鸣神大街上发生的事,一脸担心。
“我明白刘叔,若我不说,他们就只当淮南软弱无比,所以今日我必须站出来,我是淮南世子,我有这个义务助我淮南。”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许多,“罢了,不提了,现在也挺晚了,奔波了一天,我先去歇息了。”
月上枝头,戌时,京城的夜生活才正式开始。大街上的热闹不减,酒楼中歌舞升平,美酒佳人,让人眼花缭乱。
酒楼楼顶包厢里,二人的对话传了出来。
“今日既然没能接近那小世子,否则今日就能成功!”一人情绪激动,“为何陛下会突然传来口谕,这没道理啊?殿上的人说没看见圣上传过任何人呐。”
“今日之事太急了,小世子才来第一天,你们就想动手,太快了,已经有人起疑心了。”另外一人拿起酒抿了一口,“好酒!接下来还有许多时间,不急。”
“今日殿上,这小世子已经暴露了他的惶恐,看来今日之事对他的影响挺大的。其次,后面,我们可以从白无常那边下手。”
“看看这次能不能顺带把白无常除掉!”
说完,一饮而尽。
清晨,太傅府
“今日陛下在笙乐殿为小世子办接风宴,太傅去吗?”
岁桃看着正在梳洗的白无常,突然开口。
“不去”。白无常慵懒的的声音像没睡醒,“昨日他们动手失败,短时间内应该没事,今日接风宴我就不去了,不过还是得找人盯着,以免出岔子。迟暮,你下面的人挺神秘的,你去安排吧。”
“是。”
迟暮收到命令,立马出去了。
“桃子,你最近也别给我乱跑,你昨日出现在众人面前,有心之人可能记住了你的脸,在府里躲几日,别被逮住了,我不想平添麻烦。”
白无常盯着岁桃,眼里满是担心。
“明白了太傅。”
“昨日在现场,你可有看清那煽风点火之人?”
“呃,我和暮哥下去之后就没人敢说话了。当时在楼上,太远了看不清样貌,不过那人身高大概五尺七寸,身着衣服和百姓没两样,只记得这些了。”
岁桃和迟暮都有非常厉害的能力。岁桃虽然十五,但其过目不忘的能力十分厉害,只要让他记住一个人或一件事,他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记忆,且不会忘记;迟暮是个刀客,虽二十出头,但其刀法所向披靡,并且他的耳朵能听见常人听不到的动静。
“行吧,后面再多加防备吧。”
白无常收拾完成,喝过刚刚司空杏林送来的药后,带着桃子悄悄出门了。
乾清殿内,白乐正在与礼部尚书薛仲勇安排今晚接风宴一事。
“陛下,白太傅求见!”曹秽进来通报。
“那今日之事就按刚才所安排的办吧,辛苦薛公了,你先下去吧,朕与太傅说说话。”
薛仲勇欠身拜道:“一切都听陛下的,鸿胪寺那边也以安排妥当,微臣告退。”
薛仲勇出殿后,见白无常正抬阶而上,岁桃也跟在身后。
“白太傅。”
白无常微微颔首,随即微笑还礼,“薛大人,今日您也在?”
“同陛下商议今晚为淮南世子准备的接风宴,不知今晚太傅,赏不赏脸参加,毕竟后面也是您的学生了,还希望太傅对小世子莫要太苛刻。”
薛仲勇皮笑肉不笑,嘲讽味极重。
“那可真是遗憾,今日事务繁多,接风宴是去不了了,望薛大人今日尽兴!薛大人慢走。”
说完便侧身一站,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仲勇见无趣,便离开了。
“这个老狐狸,变法子嘲讽您呢,太傅为何不骂回去。”
岁桃咬牙切齿的,一脸愤懑。
“薛大人毕竟是个为数不多的好官,此人就是单纯看不惯我罢了,没必要过多言语争执。”
言毕,转身进殿。
“哥,你来了。”
白乐一脸开心,立刻迎了过去。
“能得陛下亲自迎接,臣倍感荣幸啊!”
“你又逗我!”
“不闹了,昨日在殿中,那小世子问我了?”
“没错,我本认为他不知道你在外面的名声,但是从他的神情,他明明是知晓的,借此询问可能想先做准备吧。”
“这小世子总是把人想的太好了。”
白乐疑惑道:“此话怎讲?”
“昨日他在神武大街上说的你可知道?”
“已经知道了。那么小的年纪面对如此多人还那么沉着冷静,其志向也十分高远,挺好的小世子。”
“我倒觉得若你不是皇帝,你定能和他成为朋友。”白无常调侃道,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太傻了!若他昨日所言是那么好走,早有人已经做到了!昨日殿上一问,是在担心。”
白乐思考着,又看向白无常:“这条路的确困难,会触碰太多人的利益。”
“不过昨日我也能看出来,这个小世子十分害怕。”
“没错,他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打听我。你也是,你也不该揭穿他!”说完敲了敲白乐的脑袋,“明明已经藏到最后了,一问前面装的全白费,一来是让人清楚昨日之事对他的影响不小,二来也会让人察觉他十分怕我,后面可能会在这上面做些手段。”
“那哥哥有没有什么手段?”
白乐十分迷茫,不知如何是好。
“昨日圣喻之事可能会被抓把柄,后面恐怕不好过。”
白无常神色难看,眉头紧皱。
“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只能见招拆招了。”
“今晚接风宴我不去,若是问起,就说我事务繁多,抽不开身。我先回去了。”
白乐也担忧道:“明白了,那你小心,注意这些,别又把自己搭进去了。”
“恐怕这次我已经搭进去了!微臣告退!”
夜晚,戌时,接风宴结束,大街上。
淮南世子的马车行在街道中,马车中,小世子醉倒在里,不省人事。
翌日清晨,时清灼突然从榻上惊醒,随即看向窗外,发现烈日高照。
“刘叔!现在什么时辰了!”
时清灼慌乱的下榻,突然一阵晕眩,随后跌倒在地上。动静惊动了在外洒扫的仆役。
“殿下,你怎么样,还好吗?”外面仆役问道。
时清灼捂着头,一脸难受。
“去,去把刘叔叫过来。”
不出一会,房门被推开,刘叔大步进入,看着地下坐着的时清灼,立马上前扶起。
“哎哟我的世子殿下呐,您快躺着吧,你昨夜喝了太多酒,现在正难受着呢,来,先把醒酒汤喝了。”
随即立刻叫人把醒酒汤端了进来,看着时清灼喝下。
“刘叔,现在什么时辰了,今日我要去太傅府拜见太傅,快,快令人给我梳洗,再去备好马车。”
时清灼说完又想起身,奈何双腿无力,头疼剧烈,随即又跌了下来。
刘叔赶忙扶住,没让时清灼倒下去。
“殿下,现在是巳时了,您现在这状态,要不,我去投个帖,就说今日你身体不适,我们明日再去吧。”
“不行,都知道太傅阴晴不定,今日若不去,明日恐怕更去不了了,原定时辰已过,现在去也不行,我们未时再去,太傅可能已经对我心生不满了,刘叔你去准备准备,今日必须得去。”
刚至未时,时清灼已经到了太傅府门口,随行的人只有刘叔。时清灼薄唇紧闭,呼吸急促,看起来十分紧张。刘叔一直在旁安慰,有刘叔陪着,时清灼心里缓和了不少。
看着身旁不知所措的时清灼,刘叔心想:“我不管这太傅有多吓人,若是敢为难小世子,我第一个冲上去!”
“走吧刘叔。”
时清灼平复好心情,准备进去。
接风宴,陛下走后,众人三五成群的来到时清灼身前。
“世子殿下,你只身一人前来京城,实在是勇气可嘉啊,来来来,我敬你一杯,世子殿下不会拒绝吧。”
“听闻世子的老师便是白太傅,可好巧不巧,在咱们京城,谁不知晓白太傅的名声,世子殿下今后可要多加小心呐!”
“现如今京城都在传,若是小孩哭闹不听,一提白无常的名字孩子立刻就不哭了;现在京城还有售卖白无常画像的,说是贴在门上还有驱邪的作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世子殿下昨日在大街上面对那么多人都丝毫不惧,世子别怕,一个白无常罢了,若是那白无常对你为难,来找我,我帮你出这口气!”
“……”
时清灼苦笑道:“真是多谢各位大人了!”说完便一饮而尽。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世子豪气啊!”
咚咚咚!
敲门声把时清灼从回忆拉了回来,只见刘叔已经上去,叩响了太傅府大门。
随即,大门缓缓开启。时清灼感觉自己心脏加速,十分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