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苏轻笑,眸中带着一丝凉意:“我们是假夫妻,我的家……不在这里。”
这话犹如一把利剑,正中陆玄昭心上。
他微微动了动唇,心口被狠狠刺了一下。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收回。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虞苏别过脸去,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
她看着窗外,垂下了眼。
她不想再失望了。
马车在沉默中向前行驶,车轮碾过石板路,声响清晰。
行驶到半途,陆玄昭忽然开口:“停。”
车夫拉紧缰绳,马车缓缓停下。
虞苏侧目静静看他,却没有开口。
“我有事,先下去。”陆玄昭说着要掀开车帘,“让车夫送你回去。”
虞苏点头,神色平静。
陆玄昭的手顿了顿,回眸,看着虞苏,迟疑问:“不……问问我要去哪?”
虞苏轻笑:“本来想问,怕王爷觉得我多管闲事。”
“怎么会?”他声音有些急促,眼中有雀跃,一闪而过。
虞苏看在眼里。
他方寸乱了一瞬的模样,有些好笑。
“好,那王爷半途丢下我,要去哪?不是正事我可不依。”她故意拖长了语调。
先前那股郁结的闷气,在这一问一答间不知不觉散去。
陆玄昭眼中亮起的光彩,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耐心。
“去见……新科状元。”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袖。
“裴涟?”虞苏恍然。
二月殿试,裴涟不出意外拿下了新科状元,一时风头无两。
看着她好奇的眼神,陆玄昭叹了口气:“朝中局势,不比从前。几股势力暗中较劲,朝堂上下都在选边站。裴涟性子耿直,若留在京城……”
他没有说完,但虞苏已经明白。
这几年朝廷内外党争激烈,明争暗斗不断。
新科状元本该是最风光的官职,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反倒成了烫手山芋。
“王爷是想为他运作个地方官职?”虞苏若有所思。
陆玄昭点头:“江南运河总督府下设新县,正缺个知县。虽说官小了些,但远离朝堂纷争,也算清净。”
“王爷倒是有心了,非亲非故,竟然愿意帮他,”她轻声说。
陆玄昭笑了下,“你不也是?那读书寮,还有送裴涟去考场那回?”
虞苏耸了下肩,“我这叫投资,我可是很看好这些人的未来。”
“我也如此。”
二人相视,眼中带笑。
陆玄昭又问:“所以,王妃觉得我这个理由够正当吗?半路抛下你?”
“勉强及格吧。”虞苏故作矜持,唇角却忍不住上扬。
陆玄昭看着她的笑容,心中一动。
·
虞苏回到王府,直到傍晚用过晚膳,陆玄昭依然没有回来。
她洗漱完毕,踱步回到自己的寝室,躺在雕花架子床上,看着帐顶出神。
而此时,陆玄昭刚刚结束与裴涟的会面。
王府并不冷清,到处悬挂着灯笼,那是新婚用的红灯笼,还未换掉。
喜庆极了。
陆玄昭看着,心情莫名平静。
路上亮堂堂,他走到一个岔路口,突然停住了脚步。
一个黑影从暗处走出,向他抱拳行礼:“王爷,长公主有请,事关平安郡王,请您务必过府一趟。”
陆玄昭眉心微动。
大婚那日他也没有见到阿月。
自然,他知道阿月对虞苏的心思。
可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公心,他都不愿意看到虞苏和长公主府有任何牵扯。
长公主爱子如命的方式,太让人窒息了。
一阵沉默后,陆玄昭改变了方向,往长公主府而去。
长公主府灯火通明,侍女们神色匆匆。
陆玄昭刚踏入大厅,就见到了多日不见的表姐。
“表姐,可是阿月有何事?”陆玄昭问。
长公主眼中盈满忧色:“阿月病情加重了。太医说他需要一味药引……”
陆玄昭眉头紧锁:“什么药引?宫中也没有?”
长公主脸色不自在,“这药引十年难得一见,只生长在断臂崖的龙血古树上。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向你求助。”
陆玄昭心中了然。
断臂崖瘴气丛生,陡峭如削,没有人愿意踏足那个地方。
长公主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声音忽然哽咽:“表弟,你与阿月多年的感情,你是看着他长大……”
“那断臂崖对旁人而言是龙潭虎穴,可你不同。你武艺高强,身手过人……若是有别的法子,我怎会求到你面前?”
陆玄昭沉默不语。
“我知道才新婚,可阿月等不及了……太医说,若三日内得不到药引,阿月的病情恐怕再无好转……”
“没有时间了!阿月就只剩这一线生机了!难道你忍心就这样眼睁睁他去死吗?那可是你从小疼到大的表侄啊!”
长公主突然站起来,激动地失态。
陆玄昭紧抿了下唇,“我知道了。”
·
次日清晨,虞苏醒来后发现陆玄昭依然未归。
她穿好衣裳,刚走出门,就碰见了匆匆而来的青葵
“小姐,王爷昨晚未归府。”
虞苏皱眉:“去了哪里?”
“听府中侍卫说,王爷好像去了长公主府。”
虞苏心头一跳,长公主府?
“知道了。既然王爷不在,那对府中的清肃就等王爷回来。”
·
自那日被虞苏当众打压,吴氏郁郁寡欢了好几日。
往日爱戴的珠钗饰品都提不起兴趣。
她坐在院中,眼神阴沉不定。
自昨日起,王爷就不在府中。
那庶女也知道靠山不在,没有轻举妄动。
可就这样坐以待毙,保不齐哪天手里的权利都被收回。
这时,院外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声音虽刻意压低,可还是字字落入她耳中。
“某些人啊,还真当自己是府中的主人呢……”
“可不是么?这王妃才来了几日,就叫她原形毕露,往日狐假虎威的模样,真叫人作呕。”
吴氏脸色铁青,这些话简直戳她的心窝子。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意,心中却快速盘算起对策。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被赶下去!
她好不容易才在王府站稳脚跟,凭什么让一个新来的庶女王妃踩在头上?
以前王爷不管府中事务,她能在府里说得上话,如今王妃一来,她的日子就这么难了。
她冷冷一笑,起身换了身衣裳,匆匆往定国公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