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斜的日头像一颗熟透了的鸭蛋黄,整个天空都被它的余晖染成了一片绚烂的火海。归巢的鸟儿在漫天霞光的映照下,叽叽喳喳的掠过头顶。
马车在西四街停住,沈砚辞将柚柠从车上扶下,几缕发丝被微风轻轻吹起,她白皙的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恰似天边的晚霞。
华灯初上,夜市如昼。西四街两旁,摊位鳞次栉比,整条长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有小商贩将摊子摆在路边,琳琅满目的货品令人目不暇接。小吃摊子前,热气腾腾,香飘四溢。
有不少年轻男女或三三两两,或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碟子里的红烧肉色泽红亮,每一块都炖煮得香甜软糯,入口即化。细长的面条盘在鲜美的鸡汤里,上面洒着嫩绿的葱花、煎得金黄酥脆的锅贴、炸得外酥里嫩的丸子,滋滋冒着油花。
还有文人墨客摆了别具韵味的书画摊子,粗糙简陋的木桌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许多字画和折扇。
小摊子后面的酒馆中传来阵阵丝竹之声,红男绿女穿梭其中,皆沉醉于此,人们的欢笑与谈话之声相互交织,最美不过人间烟火气。
西四街的繁华与热闹更甚白日,两人并肩而行,沈砚辞一袭绛色锦袍,透着风流儒雅;柚柠则是鹅黄色斜襟上衣配同色百褶裙,青丝如瀑,面若桃花。
一个老妇人在路边吆喝道:“卖香囊喽!上好的香囊!公子,给这位小娘子也买一个吧!”
二人驻足,柚柠随手拿起一个香囊瞧了瞧,竟是用锦缎做的,绣了葡萄纹的样式,葡萄上面还落了两只蝴蝶。
见她盯着瞧了半天,老夫人笑眯眯的说道:“小娘子,您看我这香囊和别人家的可不一样。这里面放了满满的藿香、迷迭香还有玫瑰花瓣,这香囊满的口儿都快收不住了。”
柚柠放在鼻尖一闻,果然气味芬芳浓郁,不似别处卖的香囊那样干瘪。
见她喜欢,沈砚辞也挑了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拿在手里,回头吩咐武超:“给银子。”
武超伸手在怀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块不小的银子递了过去,那老妇人一看连连摆手:“哎呦,壮汉,可用不了这么多。”
武超粗着嗓子道:“买四个!”
他扭过头对知春道:“嘿嘿嘿,大胖丫,我们两个一人一个。”
他们两个买完了香囊,一边走一边摆弄,你闻闻我的,我闻闻你的,并没有急着追上去,而是远远的跟在后面。
见沈砚辞和柚柠在一个卖鸡汤小馄饨的摊子边坐下,武超对知春道:“我们大人和你家姑娘在那吃馄饨呢,大胖丫,咱们也吃点东西吧。”
知春四下看了看,拉着他走到与馄饨摊子隔的不远的那个卖红烧肉的摊子跟前,说道:“摊主,来八碗红烧肉,四碗白米饭。”
武超补充道:“再切半只猪头上来。”
摆摊儿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听二人这样点菜还以为是来捣乱的,抬头一看便咧开了嘴,心里暗道:“我哩个乖乖滴,看这两人的体格,这些恐怕还不能够哩。”
沈砚辞与柚柠各要了一碗鸡汤小馄饨,爽滑的薄皮包裹着鲜嫩多汁的肉馅,浓郁鲜美的鸡汤中洒了切的细细的蛋丝和葱花,每一口都令人回味无穷。
人群中有一双幽怨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女子深吸了口气,一下子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她直咬牙。
站在她身后的两个奴才,一个身量略瘦一些的,用一条腿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另一条腿肆意地晃悠着,毫无规律地左右抖动,满脸的不耐烦。
另一个白净敦实的则是痴迷的盯着女子,目光如同一条黏腻的蛇,在她的身上肆意游走,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贪婪与垂涎。
女子侧头吩咐道:“一会他们吃完离开的时候,小闫子趁着人多制造混乱,小五子快速把那女人的头发割下来一缕,动作要快,万一被抓住了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小闫子把手伸到她的面前:“拿银子来。”
见女子怒瞪过来,他嗤笑道:“干爹说让我们伺候你,可没说帮你干这要命的差事。”
女子咬着牙,气哼哼的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狠狠的拍到了桌上。
小五子则是不怀好意的笑了两声,见小闫子走远,他伸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别忘了干爹不在的时候,你可要陪我!”
女子嘴唇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强行咽下心中的愤懑,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放心吧,答应的我一定会做到。”
吃完了小馄饨,两人被街角的杂耍摊子吸引。卖艺人将手中火把高高举起,用嘴巴对着顶端不知喷了什么,立刻就有一个巨大的火球腾空升起,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
接着,他又把五个弹丸抛向空中,用手接住,五个弹丸轮流在空中和他的手中交替轮转,令人目不暇接。
小闫子闪身挤进了人群,他不知在哪里弄来了几只蛤蟆,趁没人注意便悄悄扔到了人群中,然后他就扯开嗓子喊道:“有蛇!大家小心有蛇!”
本来还在看杂耍表演的人们一听到他的喊声,立时就被吓得四散奔逃了起来,人群中乱作一团。
那小五子手持一把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潜到了柚柠的身后,刚伸出手要去扯她的头发,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牢牢的抓住。
武超用力一拽,小五子被他带到了怀里,只在一瞬间,他的肩膀就被卸了下来。
武超在自己的腰间拉出一条白日里用作擦汗的汗巾,一把塞进了他的嘴里。小五子顿时被这汗臭夹杂着脚臭的巾子熏的两眼一翻,哇哇的吐了起来。
武超奋力捂住了他的嘴,将汗巾又用力往里面塞了塞。
只见小五子好似从胃中涌出了不少的东西,因为嘴巴被堵住,不得不又咽了回去。这一下可好,直把他恶心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另一头的小闫子也没比他好多少,他本想趁乱逃跑,可是还没跑出去两步,就被人一脚绊倒,大门牙都摔掉了三颗。
他顾不得旁的,爬起来又跑,结果知春冲上前,“咣咣”两个耳光,先将人打个半晕,又一把将他的上衣撸了下来,最后用衣裳把他的两条细腿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可怜小闫子赤裸着瘦骨嶙峋的上身,下肢又被绑得像粽子,只能在原地像根弹簧一样到处乱蹦。没蹦出多远,又被知春一绊子撂倒,彻底昏死过去。
人群中走出两个寻常打扮的男子,来到沈砚辞面前施礼:“大人。”
沈砚辞挥了挥手:“带回去好好审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