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那嗓音，简直像是村里广播站的大喇叭，响彻云霄。
“哎呀，哪家姑娘能不开眼，瞅上咱家这小子啊！”
“整天摆着个棺材板脸，哪个姑娘会喜欢哟！”
杨远闻言，斜着眼角瞟了老爷子一眼。
随后动作麻利地将桌上那盘还没杀过瘾的棋局一卷而空。
“得了得了，老爷子，您还是赶紧去梦周公吧。”
话音未落，啪嗒一声，棋盘已被杨远干净利落地合上。
老爷子那伸出去欲阻拦的手愣在半空。
他的胡子气得直颤，手指着杨远哆嗦道。
“你个混小子，你这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呢！”
杨远不紧不慢地将棋盘归置到书架上，又顺手将书架上那些被老爷子随手乱丢的书本一一扶正。
“我说老爷子，年纪一大把了，就别跟这些棋子较劲了。”
“瞅瞅您那眼袋，都快垂到地上了。”
老爷子一听这话，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瘪得那叫一个彻底。
说起来，老爷子这眼袋下垂，本是老年人常有的事。
偏生家里那小丫头片子整天念叨，说他熬夜熬的，眼袋都能装下俩鸡蛋了。
念叨次数一多，老爷子自个儿也犯了嘀咕。
从此再也不用人催，一到点就乖乖上床歇着了。
刚踏上楼梯，老爷子突然一个急刹车，转身对着杨远就是一顿吼。
“嘿，你这小兔崽子，你还没跟我说是哪家的姑娘呢！”
在他心里，自家外孙子还想蒙混过关，门儿都没有！
杨远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茶。
他头都不抬一下，悠悠道：“姥爷，您急什么呀，八字还没一撇呢。”
老爷子摸了摸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胡子，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哪家姑娘能不长眼看上你。”
说完，便得意洋洋地迈着步子，拐杖在地上敲得当当响，一步三摇地上楼睡觉去了。
老太太见状，缓缓移到杨远身旁坐下，手里转动着那串已经磨得发亮的佛珠。
自从汪凌走后，她便开始信佛，不为别的，只求一颗清净心。
“小远啊，外婆相信你的眼光。”
“现在还早着呢，等时机成熟了，带那姑娘回来给外婆瞧瞧。”
杨远闻言，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殷桃的身影，眼神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
“还早，不急。”
是啊，他们都还在象牙塔里追逐梦想呢。
老太太对于年轻人的恋爱观一向开明。
毕竟她自己，十八岁便嫁给了老爷子，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
年轻人的事，她不想过多插手，免得最后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就像汪凌和杨耀华那样。
当初她和老爷子，也是这般，一腔热血，不顾一切。
如今回首，却也觉得多了几分唏嘘。
年轻人的路，还是要靠他们自己走。
大伙儿心里头啊，都认准了杨耀华这人，靠谱！
他跟汪凌在一块儿的时候，那真是把汪凌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再加上汪凌心里头的那份喜欢，当爸妈的哪还有反对的道理？
尽管心里头一万个舍不得，但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宝贝闺女嫁给了杨耀华，满心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期盼。
可谁承想呢，现实它就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儿。
上来就给老两口来了个当头一棒，直接把他们砸得晕头转向，站都站不稳了。
听到汪凌自杀的噩耗，老爷子身子骨一软，当场就栽了。
在重症监护室里跟死神斗了两个星期，这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老太太呢，更是病得不轻。
病好了以后，整天就抱着佛珠念经，啥事儿都不管了。
汪家和杨家，这下算是彻底僵了，跟块铁板似的，掰都掰不开。
现在啊，这些小辈的事儿，他们也没那个心力去操心了。
只要杨远乐意，比啥都强。
老太太拉着杨远的手，一脸的语重心长。
“孩子啊，外婆和你妈妈，从小就教你，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将来娶了媳妇儿，可得对她好，不能做那对不起她的事儿。”
“你得记住了，每个孩子都是家里的心头肉，你可千万别学杨耀华。”
老太太说完，又重复了一遍：“千万别学杨耀华。”
杨远喉头一紧，嗯了一声，扶着老太太，一步一步地送上楼。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那模模糊糊的夜色，心里头也像是被一层雾给罩住了，啥都看不清。
母亲说过，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宠爱，就是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杨远心想，他不仅要给殷桃安全感，他还要把他的全部，毫无保留地都给她。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那是黎嘉辉偷拍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殷桃微嘟着红唇，脸蛋挤在一起，可爱得跟个小孩子似的。
他花了期中考试的答案，才从黎嘉辉那换到这张照片。
黎嘉辉笑得一脸狡黠：“你小子动机不纯啊！”
杨远心里头明白，他是动机不纯——
从殷桃一出现，他的心思就全都放在她身上了。
情这东西，真是莫名其妙，一旦来了，就一发不可收拾。
于钰泽的日子倒是过得平静了不少，没了继父和母亲时不时地捣乱，她觉得挺悠闲的。
唯一让她有点头疼的是，她和顾星河的关系。
她还记得自己那天喝醉了酒，借着酒劲儿跟顾星河撒娇、表白。
可顾星河是咋回应她的呢？于钰泽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唯一不同的是，顾星河现在会时不时地给她打个电话，提醒她别忘了吃饭。
还有就是，提醒她今晚的课程别忘了。
这一切啊，都像是迷雾中的一盏灯。
虽然看不清前方的路，但好歹也能给她一点光亮，让她知道——
自己不是在黑暗中独自前行。
这姑娘，简直是个陀螺，忙得团团转。
白天工作不停歇，晚上还得往夜校奔，还是顾星河给牵的线呢。
她用手胡乱揉了一把新长出来的头发，嘴里嘟囔着。
“顾星河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这是在放风筝呢，还是纯粹逗我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