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挽月靠坐在床头,拿着手机在回复别人给她发的生日祝福。
注意力分散又回笼,几秒过后她才接关悬的话:“嗯?想什么?”
关悬重新问了一遍。
詹挽月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有想法,就朋友。”
“一点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关悬看着詹挽月不说话。
詹挽月抬起头,半开玩笑地问:“怎么这么看着我?不相信?”
“悬悬,你不是那种觉得所有异性关系都是性缘关系的人吧。”
关悬失笑:“当然不是,没那么狭隘。”
说完,关悬看了眼身边熟睡的许今雨:“就是觉得金鱼应该要失望了,因为她已经在磕你俩的cp了。”
詹挽月惊讶,随后伸出一根手指假装树枝,隔着空气在熟睡的许今雨额头上点了点。
口吻像菩萨渡化凡人那样语重心长:“孩子,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关悬笑得不行。
回完消息,詹挽月给手机充上电,放在床头柜,关了台灯,也躺下来。
在一片黑暗中,关悬听见詹挽月说:“霍迁文挺好的。”
关悬追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他挺好的,仅此而已。”
詹挽月望着天花板说:“悬悬,我好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
关悬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我现在很恐惧去爱一个人,发自内心抵触爱别人这个行为,别人给我的爱我也会质疑,爱我什么呢?”
詹挽月笑了笑,闭上眼睛:“我只想爱我自己,对我自己all in。”
“爱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不是吗?”
关悬也笑,声音在黑暗里听着很坚定:“是的。”
“阿挽,你觉得快乐就好,可能你现在没办法我说的这句话,但我还是想告诉,爱你的人都是爱你的全部,所有。”
詹挽月“嗯”了一声,说好。
关悬和许今雨在悉尼待了两天就回国了,大家都要上班。
许今雨博士毕业后进了研究院,现在也是社畜一枚,闲暇时间经营她的男模店。
二月一晃而过,悉尼的夏季结束。
整个三月詹挽月都在出差,南北半球换着飞,忙得脚不沾地。
四月初林歇和宁愫结婚,她要回国待几天,有些工作必须提前处理。
时隔两年多,詹挽月从悉尼的秋季来到了京北的春天。
再次踏上故土,从机场出来,京北的风迎面吹到詹挽月脸上,她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詹挽月打了个车回松湖湾。
刚过中午,又是工作日,朋友们都在上班,詹挽月不想劳师动众让别人请假来接机,打车回家很方便的。
小区门禁卡能正常使用,只是门卫室的保安已经不是熟悉的面孔。
走进单元楼,坐电梯上楼。
离开电梯间,站在家门外的走廊,过去的记忆的片段跟此刻重叠。
有那么一瞬间,詹挽月以为这是一个下雪天。
念头转身即逝。
外面晴空万里,阳光透过高窗撒在走廊整洁的地砖上,连空气都透着暖。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詹挽月收敛思绪,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前。
防盗门密码关悬没换过,还是他们两个人生日组合而成的六位数密码。
走进家里,变化也不大。
她的房间关悬会定期打扫,看着干净又整洁。
四件套都是昨晚刚换的洗的,上面有种被阳光晒过的味道,很好闻。
卧室陈设跟她离开那年一模一样,关悬什么都没动过,连床头的日历都还停留在她离开的那天。
化妆台的花瓶里插着几朵盛开的芍药,上面还有水珠,一看就是关悬今天上班前让人送过来,再亲手插上的。
花瓶旁边关悬给她贴了一张字条,上面画了个笑脸,写着阿挽欢迎回家。
詹挽月的心被这些小细节烘得很暖很暖。
她拍了个照做纪念。
整理好行李,詹挽月去洗了个澡,补觉补到傍晚,等许今雨和关悬下班,三个人一起去外面吃饭。
还是以前那家他们很爱光顾的火锅店。
店里生意越发红火,两年时间开了六家分店,其中一家就在松湖湾附近,开车十分钟就能到。
吃完火锅,三个人正在附近商场逛街的时候,詹挽月接到了宁愫电话。
“阿挽,江湖救急!你现在有空吗?”
明天就是宁愫和林歇的婚礼,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在酒店彩排流程才对。
“有。”詹挽月主动问,“怎么了?是明天婚礼出了什么问题吗?”
“是,临时有点小状况……”宁愫为难地问,“你现在可以来一趟吗?电话里说不太清楚。”
詹挽月爽快答应:“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关悬和许今雨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詹挽月:“还不知道,我嫂子说婚礼出了点状况,我要过去看看。”
两人一听,说陪她一起去,真要有什么事也多个人搭把手。
前往酒店的路上,詹挽月的手机又响了,她以为是宁愫,一看来电显示,wilder。
电话接通,霍迁文笑着问:“在家吗?朋友送了我两箱6A山竹,送你一箱,我在你小区门口了。”
“我在外面,有点事。”
人都在小区门口了,一箱水果也没什么好推拒的,詹挽月提议:“你放门卫室吧,我晚点回家拿,谢谢你。”
霍迁文应了声好,自然而然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詹挽月又重复了一遍。
霍迁文听完后立刻:“那我也过去看看,或许能帮上忙。”
“不用,你忙你的。”
“我不忙。”霍迁文笑道,“正好,山竹可以当面给你了,一会儿见。”
丝毫不给詹挽月拒绝的余地。
通话结束,许今雨在后排学霍迁文说话:“我~不~忙~~~”
关悬忍不住笑,也打趣她:“人追这么紧,你吃得消吗?”
詹挽月开着车,一脸无奈:“一会儿别瞎起哄,整得挺尴尬。”
许今雨磕cp归磕cp,分寸感还是有的:“那当然了,我们只对你贴脸开大。”
詹挽月汗颜:“婉拒了哈。”
他们到酒店的距离差不多,詹挽月刚把车停好,霍迁文的车就开进了停车场。
其实霍迁文在这个酒店有自己的套房,停车位随房附赠,在更下一层。
但他没用,把车开到了全是临时停车位的这一层。
等霍迁文停好车,四个人一起坐电梯去楼上宴会厅。
宁愫和林歇都在,一看他们来了四个人,一时都有点愣住。
互相打过招呼,詹挽月注意到不远处的一男一女。
女主坐在椅子上,拿着镜子照自己的脸,一边照一边骂那男的。
男的蹲在女的面前,一直在道歉,哄她,不过效果不怎么样就是了。
詹挽月试着问:“那是明天的伴郎伴娘?他们怎么了?”
宁愫朋友不多,并且都结婚了,林歇那边也是,伴郎伴娘是宁家安排的,找的生意伙伴的孩子。
算上今天,宁愫林歇也就跟他们打过两次照面,互相都不怎么熟。
宁愫“嗯”了一声。
就算隔着一段距离,正常说话他们也听不到,宁愫还是压低了声音。
“晚上我们一起吃的饭,就在酒店的旋转餐厅,伴娘下班晚了一个小时,菜基本上都是伴郎点的,吃完饭不到半小时吧,伴娘全身起红疹,过敏了,人没大碍,但疹子没三五天消不下去,明天肯定是不能当伴娘了……”
“你们来之前吵得可厉害了,我和林歇劝了半天,这才消停一点。”
詹挽月听完事情缘由,明白了:“那你们有别的伴娘人选吗?”
“没有呀。”宁愫眼巴巴望着詹挽月,“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的嘛,阿挽,你来顶一下伴娘的位置好不好?”
“我?”詹挽月面露犹豫,“我不行吧,我都结过一次婚了……”
她把目光投向许今雨和关悬。
许今雨连忙摆手:“别指望我啊,我今年都不能当伴娘,我妈去找了神婆算命,说当一次挡一次桃花,我倒是无所谓,我妈忌讳得很,肯定不会同意的。”
许家跟宁家有生意上往来,明天也是要来参加婚礼的。
当伴娘这个事情怎么都瞒不住许今雨妈妈。
关悬干笑:“那什么,我不信算命,但是我这几年当过伴娘的婚礼,新人没一年就离婚了,无一例外……”
其他人:“……”
詹挽月对比了一下,好像还是离过一次的自己吉利一点点。
她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
宁愫抱住詹挽月:“阿挽,我的英雄!”
詹挽月笑道:“那我的份子钱给你们少包二百?”
宁愫豪横地说:“还给什么份子钱啊,新娘伴手礼我给你塞黄金,你要金块还是首饰?”
“成年人不做选择。”詹挽月眨眨眼,“好嫂嫂,我都要。”
“没问题!”
许今雨羡慕死了:“我靠,要不我违抗母命算了……”
关悬附和:“我现在去姻缘庙拜一拜还来得及吗?”
失去若干黄金的许今雨现在强得可怕:“都几点了还去拜?你当神仙也996没双休?”
关悬皮笑肉不笑:“建议撤回,我有个朋友被骂得有点不舒服了。”
他们这边说好,宁愫和林歇去找伴郎伴娘商量。
本以为顺理成章的事情,结果伴娘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不行,我不同意我男朋友跟其他女人做伴郎伴娘。”
宁愫一下子词穷了。
彼此关系不熟,想再沟通沟通都怕冒犯别人。
伴郎有点担心因为这个事情,导致跟林家和宁家结怨,主动劝伴娘:“这就是一个形式,没什么的……”
伴娘瞥他一眼,冷笑:“没什么?你是不是巴不得换人啊。”
“我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思了,再说,你突然过敏,人家都自己找了新的人选了,结果你又出难题,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
“我过敏是谁的错?我对香菜过敏你都不知道吗?还点放过香菜汁的凉拌牛肉!”
“我又不知道里面有香菜汁……”
“你没长嘴吗?不知道问啊。”
……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林歇和宁愫准备劝架,从最开始一直沉默的霍迁文先一步发话了。
“二位,要吵回家吵。”
霍迁文笑意很淡:“伴郎伴娘的事情就不麻烦二位了,慢走不送。”
伴娘扭头走了,伴郎留在原地给每个人赔了笑脸,然后拔腿追上去。
聒噪二人组一走,宴会厅瞬间安静不少。
霍迁文看着林歇和宁愫,毛遂自荐:“伴郎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我愿意代劳。”
许今雨意味深长地说:“霍总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霍迁文没有否认:“也是解燃眉之急。”
林歇和宁愫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詹挽月,谁也没接话。
詹挽月明白他们是想尊重自己的意思。
将心比心,她不愿意让亲近的人为难,何况明天还是两人的好日子。
詹挽月不在意地笑了笑:“那正好,状况都解决了。”
林歇和宁愫对他们表达了感谢,然后把司仪叫过来,带他们熟悉明天的伴郎伴娘流程。
次日天没亮,詹挽月又赶到酒店化妆。
从接亲到迎宾,一上午忙得像个小陀螺。
距离婚礼还有半个小时,宾客们都得差不多了。
林歇和宁愫已经去化妆间做最后的调整。
詹挽月和霍迁文在宴会厅门口站了好几分钟也没有客人再来。
“走吧,我们也去休息室歇一歇。”詹挽月捏捏自己的脸,对霍迁文说,“一上午脸都给我笑僵了。”
霍迁文把签到桌的椅子拉开:“好,你坐着等我两分钟,很快。”
詹挽月一头雾水:“你去干什么?”
霍迁文神秘兮兮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詹挽月弯腰坐下,捏了捏酸疼的小腿肚。
这双高跟鞋是按之前那个伴娘尺寸定做的,幸好他们鞋码一样,她穿着没问题。
唯一不舒服的就是磨脚,特别是脚后跟,磨得都有点发红了,微微的疼。
詹挽月偏头查看,准备一会儿去休息室找个创口贴。
这时,霍迁文回来了,手里拎着什么东西,走近了才看清楚,是一双新拖鞋,酒店套房里备的那种,真皮材质。
詹挽月正要起身,霍迁文按了按她的肩膀:“坐着,先别动。”
然后在詹挽月面前蹲下,单手托起她的脚,帮她脱了磨脚的高跟鞋。
詹挽月脸色一变,腿本能往后缩,
女人脚踝纤细,轻松被男人的手圈在掌中。
霍迁文微微发力,不让她动。
“脚后跟疼也不说话,别动,我先给你贴两个创口贴。”
詹挽月感觉不自在,脚趾蜷缩,手往前伸:“我自己来……”
“我帮你,你穿的旗袍,不方便。”
霍迁文拿出刚刚去问女服务生要的创口贴,撕开封口的纸,小心翼翼给她贴上,动作轻柔。
“备选礼服里有一条拖地的鱼尾裙,一会儿你换那条吧,这样下面穿拖鞋也不会被发现。”
詹挽月愣了愣:“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你舒服最要紧,再说裙摆都挡住了,并不失礼。”
霍迁文还搬出林歇:“你哥肯定也没意见。”
詹挽月沉默片刻,最后只能说一句:“谢谢。”
贴好两个创口贴,霍迁文把拖鞋放在她脚边:“现在可以站起来了。”
踩上舒适的拖鞋,詹挽月感觉自己双脚都得到了解脱。
她眉眼舒展,弯腰要去拿换下的高跟鞋,霍迁文先一步拎起。
男人劲瘦手背青筋凸起,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勾住两只高跟鞋的脚后跟。
“走吧。”霍迁文对詹挽月说。
公共场合为一双高跟鞋争来争去不好看,詹挽月承了他的情,点了点头。
高鞋跟的细跟随着男人的步伐晃荡,连背影的登对般配的男女谈笑着往休息室走去。
谁也没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况承止。
用来随礼的红包被他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发白。
红包在他的掌心被挤压得变了形,原本挺括的纸张此刻皱巴巴的,仿佛下一秒就要不堪重负地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