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宰相府的琉璃瓦上,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荡,似是预感到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不安地跳动着。
苏阳听闻宰相所言,双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纵横的泪水,那泪痕被粗暴地擦去,皮肤泛起一阵微红。他眼眶泛红,却有一丝决绝如利刃出鞘般,刹那间划过眼底:“叔父,阳儿定当全力以赴,苏家遭此大难,满门蒙冤,我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哪怕拼上这条性命,也要将幕后黑手揪出,还我苏家一个公道!” 说到此处,他双拳下意识地紧握,指节泛白,咯咯作响,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好似一条条愤怒的小蛇。身子微微颤抖着,那是一腔悲愤与怒火被强压在胸腔,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只能化作周身细微的战栗,彰显着他此刻汹涌的情绪。
宰相一直凝视着苏阳,目光中满是赞许,缓缓点了点头。可转瞬,凝重之色便爬满了那张历经朝堂风雨的脸庞,皱纹里都藏着忧虑:“孩子,此事棘手啊,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切不可莽撞行事。你可知那一字并肩王?他手握重兵,麾下铁骑无数,常年戍守边疆,战功赫赫,如今更是权倾朝野,朝堂上下半数官员皆出自他的举荐。他既护住了你妹妹,想必知晓不少隐情。明日,我便设法动用些老关系,安排你与王爷会面,探探口风。咱们行事得小心谨慎,稍有差池,苏家这仅剩的火苗怕是也要被掐灭了。”
说罢,宰相抬手唤来下人,轻声吩咐着准备酒菜,声音虽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下人领命而去,脚步匆匆,片刻不敢耽搁。不多时,一桌丰盛菜肴便如变戏法般摆在眼前。雕花酒壶里,美酒汩汩流出,酒香瞬间弥漫在屋内。宰相连饮三杯,几缕银丝被酒水溅湿,贴在脸颊边,此时他似已有了些醉意,面庞泛红,眼神却透着几分清醒时没有的洒脱。
他伸出手,一把拉住苏阳的手,长叹了一口气:“阳儿,其实叔父知晓一些朝廷机密之事,此事关系重大,平日里我是绝不敢吐露半个字的,稍有不慎,便是掉脑袋、株连九族的大祸,恐危及自身性命。但为了苏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这心里实在是憋不住了,忍不住想说。”
苏阳赶忙正襟危坐,挺直了脊梁,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神情严肃:“叔父但讲无妨,阳儿定守口如瓶,若有半句泄露,叫我不得好死。”
宰相微微颔首,刚欲开口,突然,门外一阵喧哗。起初只是隐隐约约的嘈杂声,似远山上闷雷滚动,转瞬之间,那声音便如汹涌潮水,裹挟着叫骂与脚步声,直直朝屋内涌来。紧接着,一群官兵如恶狼般冲进院子,为首之人身材魁梧,身披重甲,手中长刀寒光闪烁,高喊一声:“宰相大人,陛下有令,您涉嫌叛国通敌,即刻跟我们走一趟。”
这一声仿若炸雷,震得屋内众人耳中嗡鸣。宰相大惊失色,手中酒杯 “啪” 地落地,酒水四溅,他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哆嗦着嘴唇看向苏阳:“阳儿,这定是奸人陷害啊!老夫一生忠心耿耿,朝堂之上鞠躬尽瘁,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苏阳 “嗖” 地站起身来,身形挺拔如松,朗声道:“叔父放心,这黑锅绝不能让您背了,我定会查明真相,还您清白。”
此时,宰相眼中涌动着感动与信任,眼眶微微湿润,朝苏阳拱手作别。而后,他整了整衣衫,昂首挺胸,随着官兵一步步向外走去,那落寞却坚毅的背影,在烛火映照下,拖出一道长长的暗影。
苏阳望着远去的身影,双手缓缓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痛感顺着神经末梢直抵心间,却不及他心中怒火的万分之一。他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解开这个谜团,还叔父一个公道,揪出那在暗处搅弄风云、妄图颠覆朝堂的幕后黑手。
待官兵与宰相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苏阳在屋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脑海中如走马灯般闪过近期朝堂发生的桩桩件件。苏家蒙冤、妹妹被一字并肩王护住、叔父知晓机密却突遭构陷…… 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定有一条隐秘的丝线串联其中。
苏阳决定先从宰相府入手,他招来宰相的亲信管家,屏退左右,压低声音问道:“大人平日里可有什么异常举动?或是接触过什么可疑之人?哪怕一丝细节都莫要放过。”
管家眼眶泛红,抹了一把泪,仔细回忆道:“大人近些日子倒是常与几位老臣书信往来,谈论的皆是些朝堂民生之事。只是前几日,宫里来了个小太监,传了几句话,大人听后面色凝重,当晚便在书房待到深夜,还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
苏阳心中一动,这小太监定是关键线索,可宫中太监成百上千,要找出此人谈何容易?但他没有丝毫退缩,当下决定乔装混入宫中。
次日清晨,苏阳换上一身粗布衣衫,扮作送菜小厮,挑着一担新鲜菜蔬,随着进宫的队伍缓缓前行。宫门侍卫眼神犀利,挨个盘查,苏阳手心沁出冷汗,好在他提前做足了准备,伪造的入宫令牌并无破绽,顺利混了进去。
宫中楼宇巍峨,小径蜿蜒,苏阳一路佯装忙碌,眼睛却四下搜寻那小太监的踪迹。直到晌午时分,在御花园的拐角处,他瞧见一个身形瘦弱、神色慌张的小太监匆匆而过。苏阳心下断定此人便是目标,悄悄尾随其后。
小太监七拐八拐,进了一处偏僻的宫殿,苏阳躲在廊柱后,探出半个脑袋窥视。只见小太监对着屋内一人躬身行礼,轻声道:“大人,宰相府那边已按您吩咐办妥,官兵带走了宰相,绝无纰漏。” 屋内之人背对着门口,看不清面容,只传出一声低沉冷笑:“做得好,继续盯着,若有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苏阳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揪出此人,可理智告诉他此时动手无疑是以卵击石。他强压怒火,记住宫殿位置,悄然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