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虽然有活阎罗的声名在外,但他能走到今日的位置依靠的步步为营的谨慎,他能在李恒身上下手,说明他很生气。
“这人疯起来可不是好瞧的,邪气的很,小姐您还是不去的好。”连翘在旁劝。
芍药也跟着点头:“是啊,听说人疯了五官会移位变形带着疯相,怪吓人的。”
沈璃不好与她们说清楚,便道:“也好,我从小就胆子小,吓个好歹夫君会心疼的。”
“……”连翘和芍药。
二人憋了半晌愣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们认可后半句,但前半句是什么鬼?
“是啊,小姐常居闺中可见不得那场面,还是不去的好。”雨蝶连忙道。
连翘和芍药看向雨蝶的神情充满肯定,这时候还是要新人才接得上话啊。
“既然如此,那我就早些睡吧。”沈璃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熏香了。”
丫头们听到这话看脚尖的看脚尖,摸耳朵的摸耳朵,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沈璃才要宽衣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阻止丫头。
夫君不回来,是否有可能与她白日里所说之事有关。
重生前她频繁与东宫通信,重生后虽然她立场变了,但通信的次数也不少。
虽然当时担心消息被截获她都是拓书上的字体,没有留下自己的笔迹,可若那些消息被东宫留下,那么任谁也拼凑得出消息出自她手。
夫君做的是要确认这些东西在不在,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
“小姐,怎么了?”连翘不解的问。
沈璃思量片刻后道:“给我披件衣服,去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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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恒经过几次折磨之后彻底老实了下来,他听到顾长安和沈璃即将抵达京城的消息后便吃不下东西,在东宫等了半日便等来了废太子的消息。
被押到大理寺之后他愤愤不平自然也感觉不到饿,可是被灌了几次辣椒水之后他痛得无比渴望食物,他试图要过一次但得到的是更多的辣椒水。
狱中的环境是很好的,干净整洁,地上是浆洗干净的铁板,床榻上的被子虽然不奢华却是舒适整洁的棉被。
但这些李恒只能看着,他被狱卒勒令只能睡在地上,他蜷缩在冰冷的铁板上,看着那一床柔软舒适的床榻,仇恨和不甘早已经不再。
这里的一切让他认清了现实,他现在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是阶下囚,顾长安的阶下囚。
铁门被打开,有人走进来带得油灯火苗轻微摇曳。
李恒没动,他已经不在意是什么人了。
但他又很快动了,因为他嗅到了香味,是饭菜的香味。
他撑着痛苦难忍的身子起来,就看到两个狱卒端了两个托盘进来,同时油灯也被挑亮,他隔着铁栅栏能看到托盘中的食物。
不是宫内的山珍海味,只是些烧鸡、烧鸭、酱牛肉、花生米一类的菜式,香味朴实诱人。
他看见狱卒是朝着自己走来的,不禁怀疑的揉了揉眼睛,他有救了,终于不用挨饿了。
但他眼里光很快黯淡了下去,在他看到狱卒在桌前停了下来,将托盘往桌上一放,两人同时坐下的时候近乎绝望了。
“看什么看,想要?”狱卒见李恒眼巴巴的看过来,横着脸问。
李恒想点头,但看到狱卒瞪着的眼睛还是摇了摇头。
“哈哈哈。”那狱卒见状便笑出了声来,对着另一人道:“李哥你瞧瞧,还天潢贵胄呢,整个一个软骨头,才折腾一个下午就屁不敢放一声了。”
“这种人咱见得多了。”那被称作李哥的人一手解腰上的葫芦一边道:“从前人五人六的,扒了那层皮就啥都不是了,再收拾两天,扔个鸡腿他能给你舔鞋叫爷爷。”
“可不是么,李哥,大人可不让当值的时候喝酒,你这是……”那狱卒看着那葫芦连连摆手:“还是别喝了,不然大人还不得扒了咱们的皮。”
“也对也对。”那李哥连忙将葫芦收了起来,顺手给了自己脸上来了一下:“瞧哥这记性,差点犯了大错。”
对面的狱卒捡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才道:“不是咱们私下里奉承,咱们这位大人可不是吃素的,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他,还是不要心存侥幸的好。”
“别的不说,就是服刑这一点这些年我没见过几个有咱们大人那个骨气的。”那李哥边吃边道:
“我听一个诏狱的兄弟说,当年大人被关在诏狱的时候,就说这辣椒水,足足灌了整整七日啊,身上打得没有几块好肉了,愣是咬着牙关不诬陷那位阁老。”
对面的狱卒也点着头:“是啊,哥你说何必呢,那阁老必定是个死,又不差他一个人的证词,何不顺水推舟,平白受这份罪。”
“不知道。”那李哥摇了摇头,但半晌又道:“可能这就是读书人口中的道义吧?”
“咱们大人真是这个。”狱卒竖了竖拇指,又看向缩在监牢里面的李恒,一脸的嫌弃:“他除了那么个身份还有什么?还想和咱们大人抢夫人,呸。”
那李哥听到这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捏起块牛肉逗李恒:“狗东西,你给我‘汪汪’两声,爷赏你块肉怎么样?”
狱卒闻言在旁看戏,这可是比花多少钱去戏班子看的都好看。
李恒虽然饿,倒也不至于摇尾乞怜的地步,听他们说着这种话目光愤愤,最终一转身不看向那边了。
“呦,看来还没收拾到份上,等咱们爷们吃饱了让你见识见识咱大理寺的手段,叫你不白来。”那李哥也不怎么生气,冷笑着吃了手上的肉。
对面那狱卒也是发笑。
李恒听着这些笑声只觉脊背发凉,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听过‘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但他有限的经验并没有让他遇到过,这是第一次。
他经历过许多绝望,但此刻无疑是最绝望的,他可以不是皇帝、不是太子、但如此被剥夺了尊严的活着令他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
铁门似乎又开了,他并未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