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叶苑苨无暇顾及王潇渡的伤势,便瞧见那大汉大步踏来。
大汉身着脏污粗布衫,身材壮实,胡子拉碴,相貌粗鄙。
叶苑苨每瞧一眼,便觉头皮发麻,心生作呕。
她坐在地上,瞪着那大汉,不由缩了缩身子,却又鼓足勇气般,往王潇渡身侧靠了靠,有意将王潇渡护在身侧。
大汉走到二人跟前,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着躺在地上的王潇渡,粗声粗气地说道:
“追了老子一路,就这点三脚猫的本事,还妄想英雄救美!”
遭受鄙视的王潇渡既怒且愧,怎奈他生得皮薄肉嫩,不过几下,便被打得浑身好似散了架。
看到王潇渡瞪自己,大汉恼羞成怒,往他脸上啐了一口。
叶苑苨忙用袖袍挡了脸,王潇渡则侧身一滚,堪堪躲过那口令人作呕的浓痰!
大汉又一脚往王潇渡肚子狠狠踹去。王潇渡吃痛,闷哼一声,抱着肚子蜷成一团,表情痛苦不堪。
叶苑苨见状,心疼不已,口中急切唤着“潇渡”,准备俯身过去查看。
却见那大汉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朝自己抓来,叶苑苨只好手脚并用,急忙往一侧退去。
退了几步,她忽地抬起右手——只见一道银光闪过,一根银针飞射而出,不偏不倚,精准地扎入大汉的脖颈。
叶苑苨正暗自得意,怎料大汉低头便拔出仅扎在外皮的银针。冷眼一瞧,不屑一笑!
望着躺在地上疼得只剩半口气的王潇渡,叶苑苨绝望了,不由缩身颤抖。
恰在此时,家仆万才的声音传来:“小姐,老仆来救您!”
40多岁的万才身材健壮,常年承包着叶家的体力活。
他纵身跳下马来,迅速从地上拾起一根粗实的木棍,毅然迎战大汉。
虽说未曾习武,但其身姿矫健,竟也能硬生生与大汉过上几招。
王潇渡见来了帮手,又强忍着痛楚吃力地爬起,踉跄着加入打斗。
叶苑苨也不闲着了,弯腰捡起石子就往大汉脸上狠狠砸去。
她的准头向来极佳,那大汉的脸瞬间被砸得青紫一片。
然而,对于皮糙肉厚的大汉而言,这点伤害无异于隔靴搔痒!
大汉很快把万才和王潇渡都揍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两人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万才还被拧断一条胳膊。
见形势不妙,王潇渡猛然提起一口气,扑过去抱住大汉的腿,朝叶苑苨大喊:“苑苨,快跑!”
王潇渡嘴里淌着血,声音哑得好似撕裂的破布,听得叶苑苨心头一颤,眼神泛起心疼之色。
她正犹豫,大汉猛地发力,一脚将王潇渡踹开,几步朝她奔来,像抓小鸡似的再次将她提起,丢上马背,跟着便跨上马来。
王潇渡被踢出去老远,却又挣扎着往回爬,其状甚惨。
眼看将被带走,叶苑苨急忙从袖中掏出一把银针,狠狠往大汉腿上扎去。
那大汉冷不丁吃痛,愤怒一掌将叶苑苨劈下马背。
腰部顿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叶苑苨扶着腰,急忙摇摇晃晃站起身,撒腿就跑。
谁知那大汉又猛地跳下来,对着她一顿拳打脚踢,嘴里还骂骂咧咧:
“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娘们,竟敢伤老子,看老子今天不收拾得你服服帖帖!”
打完了,瘫软的叶苑苨被粗暴地提上马背。
叶苑苨只觉浑身骨头如散架般,动一下便疼得撕心裂肺!
她终于知晓王潇渡有多疼了。
见她终于老实了,大汉满意地冷哼一声,一夹马肚,一提缰绳,再次准备开溜。
2
王潇渡和万才在地上拼命蠕动,奈何浑身的伤痛,让他们再使不出半丝力气。
突然,一道红影袭来,大汉立时从马背上横扑出去,如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草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叶苑苨被连带着飞扑下马,身体刚要着地,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安然托住。
看清臂膀的主人后,叶苑苨难免惊愕。
十年未见,她还是认出了苏云亦。
但见他剑眉星目,眼眸狠厉,薄唇冷魅,已全然不是她印象中那个顽皮少年的模样。
她呆呆地望着他,他却只用余光轻瞥她一眼,待她站稳,便悄然将手收回。
那大汉被重重地踢翻在地,闷哼一声,显出痛苦的神情,却因草地绵软,并无大碍。
他爬起来,猖狂一笑,以为这不过又是一个来受死的手下败将。
他怒吼着向苏云亦挥拳过来,叶苑苨吓得忙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
苏云亦则灵巧一闪,同时回身一脚踢向大汉的后背,再在其膝弯处用膝盖轻巧一点,那大汉便不受控制地匍匐在地。
来不及爬起,大汉已被苏云亦稳稳当当地踩住后脑勺,动弹不得!
随即,苏云亦扯下大汉的腰带,将其手脚捆了个结实,又扯一把泥草塞住大汉的嘴!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且遒劲有力,看呆了刚被大汉打趴下的三人。
3
午时已过,太阳向西边滑落,橙黄的光晕悠悠地笼罩着这片寂静的荒林。
苏云亦刚捆好大汉,一个20来岁的少年急急从林子里骑马窜出。
只见他仪表堂堂,身着墨色短打劲装,腰戴佩剑,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少年是苏云亦的贴身护卫却隐,他脸色凝重地翻身下马,径直朝苏云亦走来,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公子”。
却隐本在苏宅守家,一听说劫婚之事,便急急循着线索赶来相助。
“把那个同伙也绑了,一并带去官府。”苏云亦往王潇渡的方向微微侧首,神色冷峻地交代。
待王潇渡领会话中之意,连忙强撑着从地上吃力爬起。
他紧扶着旁边的一截枯木,颤颤巍巍地站直身子,伸出手竭力拦住却隐,用那沙哑得几近破碎的嗓子急切辩道:
“我,我不是同伙。”话刚说完,浑身便痛得直哆嗦。
“你这身打扮,还说不是同伙?”却隐抱起胳膊,打量着他,故意调侃。
王潇渡百口莫辩,弯腰杵在原地,徒劳地张合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躺在地上的万才费力地抬起头,脸上的尘土混着血迹。
他忍着身上的疼痛,艰难地喘着气说:“他是王县令家的公子王潇渡。”
说完问了王潇渡一句:“不过王公子,你为何会在此?”
身份被曝,王潇渡脸上现出尴尬,更觉事情不好说清——本来他就做贼心虚。
他不由低下头,眼睛在地上来回看。
叶苑苨生怕王潇渡帮她密谋逃婚的事暴露,急忙撑着腰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打圆场。
她忍着身上的痛,对万才和却隐“嘶嘶”吸着冷气道:
“你们说巧不巧,他上午恰好碰到我被劫走,就一路追了过来。”
叶苑苨说完,忍着疼“呵呵”干笑两声,又指了指王潇渡,对众人解释道:
“哦,他私下就喜欢这样打扮,为的是四处行侠仗义,不留大名!”
说完,又“嘶嘶”抽起来,缓解着身上传来的疼痛感。
虽是胡诌,王潇渡却听进去了,连忙骄傲地抬起肿胀的脸附和:“对!对!”
说完,又低头倒吸起冷气。
万才暗觉好笑,这洪县谁人不知王潇渡是个一事无成的官二代,还因读书笨被人称作草包公子,怎可能会行侠仗义!
却隐不敢冒犯这位未来少夫人,连忙低头向叶苑苨揖了一礼,便不再言语,只等着苏云亦指示。
苏云亦缓缓走过来,目光紧紧盯着王潇渡和叶苑苨,眼神锐利冰冷,带着一丝嘲讽,仿佛能将他们内心深处的秘密洞穿。
还未回洪县时,他便把县里这些有名头的人物摸得一清二楚了,他怎会不知王潇渡是谁,但他没料到叶苑苨竟会为其逃婚。
想到此,眼中冷厉不觉加深,令心虚的王、叶二人大气都不敢出。
“那就麻烦王公子亲自把匪徒带回衙门吧!”苏云亦冷道。
说完,他猛地将叶苑苨一把扯到身边,那力道凶悍无比,差点令叶苑苨狼狈摔倒。
王潇渡见状,身体向前探出,欲去搀扶,却见苏云亦又迅疾侧身,一手揽住叶苑苨柔韧的腰肢,将其紧紧裹进怀中。
王潇渡木然地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惊愕与失落,还带着扯到伤口的疼痛感,那样子犹如被霜打了的枯草。
叶苑苨心下有些抗拒,扭动着身躯试图挣脱苏云亦的钳制,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
苏云亦嘴角微扬,挂着一抹玩味挑衅的笑,语气冷漠道:
“哦,王公子,烦请转告令尊,我等今日便不去衙门做笔录了。”
“毕竟,王公子对此事了如指掌,由王公子亲自向县令大人禀报更为妥当。”
话落,未等王潇渡有所回应,苏云亦便拉起叶苑苨快步走到马前,而后猛地一把将她抛至马背之上。
紧接着,他敏捷地翻身上马,将叶苑苨紧紧护在身前,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奔驰而去。
他怒火奇大,却是隐忍不发。
原以为叶苑苨只是单纯的逃婚,怎料竟是要与人私奔!
倘若不是不忍她被匪徒掳走,遭受灭顶之灾,甚至丢了性命,他怎会跑到此处来自取其辱!
见公子离开,却隐走过去扶起万才,二人同乘一骑,紧跟其后。
霎时间,荒林里只剩下满眼落寞的王潇渡,以及被捆弃在地的匪徒。
王潇渡懊悔不已,早晨若能早些摆脱他爹的训斥出门,又何至于此?
又自责功夫不济,打不过匪徒,否则,此刻他早带着叶苑苨远走高飞了吧……
想到此,王潇渡把一双怒目瞪向劫匪,岂料那劫匪却不惧,眼睛霎时瞪得比他还大,倒把王潇渡盛怒的气焰给灭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