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康逍墨住在自己投资于箬山的东来客栈。
住过来才发现箬山治安也太好了,街市连个乞丐都见不着,打架斗殴更是少之又少。
原因无他,箬山至今仍在为流民、乞丐、难民等无家可归、无依无靠之人,提供安身立命的契机。
农户、工匠、船工、猎户、药童等各种行当都有。只要肯干,就能养活自己,官府还会帮忙解决落户问题。
若干条街,每条街都设有“治安亭”,还有护卫不时巡逻。
比在洪县住着安全百倍,也怪不得此处如此繁华。
康逍墨打心眼里佩服苏云亦的才干。
经商与治国有异曲同工之妙,若苏云亦能为己所用,必能在这风云变幻的局势中,为自己增添一股强劲助力。
若不能为他所用,而他背后又有不轨谋划,那此人断不可留。
康逍墨盯着高台,摇着折扇,心里默默盘算着。
坐在同桌的苏云亦和叶苑苨,一时并未言语。
三人默默喝着茶,听老者讲完了一段精彩的鬼怪故事。
老者退下,戏班子接着登场,也怪不得茶楼生意火爆。
叶苑苨不喜听戏,她转过身对着桌子。
眼睛在桌上逡巡一圈,目光随即停在康逍墨脸上。
这张脸若狐狸一般冶艳,眼眸狭长深邃,眸底似藏着狡黠,眼尾微扬,自带三分风流韵味。
这双眼睛,总觉在哪儿见过——但叶苑苨一时半会儿总也想不起来。
苏云亦不停为叶苑苨剥着核桃、瓜子、橘子、栗子……一剥好便往她跟前盘子里放。
这会儿忽然发现她盯着别的男人看,心里瞬间不是滋味。
他承认康逍墨长得好看,但自己也差不到哪儿去吧,怎么苑苑跟其他女子一般,如此肤浅!
更可憎的是康逍墨的态度,对其他女子脸皮厚得跟城墙一般,谁盯着他看,他定会盯回去,直到那女子羞红脸落荒而逃。
可对苑苑呢,他却是遮遮掩掩、欲拒还迎的羞怯之态。
瞧瞧,这会儿察觉到苑苑炽热的目光,竟拿扇子遮住半边脸,假装继续看戏!
肺都要气炸了!
“苑苑……”苏云亦刚想叫苑苑走,却听其突然问康逍墨:
“六公子,你从商多少年了?去过哪些地方?”
康逍墨诧异地转过头,这是要跟他聊天?他瞥了一眼神色不大好的苏云亦,仍拿扇子挡着半张脸,对叶苑苨笑道:
“苏夫人,鄙人去过的地方多了。苏夫人有何赐教?”
一副贱兮兮的表情——在苏云亦看来。
叶苑苨刚张嘴要回话,嘴里突然被苏云亦塞进一瓣橘子。
她噎了一下,嚼着橘子,看了看苏云亦,见他冷着脸,心里有些不明所以。
想了想,他平素就那模样,应该不是对她有什么,毕竟还给她喂橘子呢。
于是,她嚼完橘子,继续对康逍墨道:
“六公子,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我虽读过几本书,知晓这天下之大,可从未踏出咱们这小县城半步。听闻外面有巍峨高耸的雪山,山顶积雪终年不化,当真如此神奇?”
康逍墨将苏云亦的不悦,及叶苑苨的不开窍尽收眼底。看来这苏夫人还不大明白自己的夫君是吃醋了。
他突然玩性大发,放下手中折扇,轻抿一口茶,笑着回应道:
“苏夫人,这雪山有何神奇,洪县往北,走上一千里便有。日光映照之下,远远眺望,那雪山连绵起伏,若璀璨银河,美得——啧啧,惊心动魄……”
康逍墨侃侃而谈之际,故意将言辞雕琢得文采斐然。
叶苑苨本是为试探此人才聊天,没想到听起来有些心驰神往。
康逍墨见她听得出神,拿起折扇轻摇,瞥一眼神色愈发不好的苏云亦,继续卖着关子道:“苏夫人可曾听闻骆驼这等奇兽?”
叶苑苨茫然地摇头,“骆驼是何物?”
康逍墨思索着,“骆驼嘛,就是驼背的马,背上鼓着两个包。”
“哪里有骆驼?”
“沙漠听说过吗?”
“自然。”
“骆驼便是沙漠里的神兽,”康逍墨目光忽然变得悠远,仿佛那广袤无垠的沙漠就在眼前,
“这骆驼啊,身覆褐毛,脚掌宽厚,在那黄沙漫天、酷热难耐的沙漠之中,水源稀缺,食物更是难寻,可骆驼却能如履平地,数日不饮不食……”
一旁的苏云亦眼见苑苑越听越入迷,康逍墨越讲越自得,心中的酸涩愈发浓烈。
也没心情给苑苑投喂食物了,他阴沉着脸,重重地拍了拍手上的果壳屑。
压下心头不爽,转向康逍墨,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话语里满是嘲讽:
“六公子可真是见多识广,让我家夫人开眼界了。”
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不如六公子好人做到底,再给我家夫人分享分享,您那些每到一处,便留下的风流佳话呢?让她也跟着长长见识,瞧瞧这世间的‘多情公子’是个什么模样。”
此话一出,叶苑苨瞬间红脸,康逍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苏云亦说话可真毒。
握着折扇的手微微一紧,康逍墨轻咳两声,提起茶壶为叶苑苨斟茶,道:
“苏夫人,不要听你家夫君胡诌,本公子向来洁身自好。不过是生得太过好看,容易惹人嫉妒,招些污名。苏夫人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本公子定知无不言。”
眨巴着无辜的狐狸眼,故作谄媚之态。
叶苑苨尴尬一笑,笑得有几分青涩,又带几分甜美,让“多情”的康逍墨心尖颤了颤——的确是个美人。
叶苑苨捧着茶杯道:“不用了。”
竟当着自己的面,对他夫人献殷勤,还愣愣地看,苏云亦心头的火,噌噌往上冒。
他压着怒火,起身一把拉过叶苑苨,拽着她便往茶楼外走。
康逍墨见状,唇角勾起一丝坏笑,假意急道:
“苏老板这是何意?不过是与苏夫人正常交谈,分享些趣事罢了,要不再坐会儿?”
出得茶楼,苏云亦仍黑着脸,紧紧攥着叶苑苨的手,径直往山脚行去。
夕阳即将西沉,天空色彩缤纷,映得箬山如诗如画。
觉出苏云亦情绪不对,叶苑苨有些纳闷,自己可没惹他呀。
苏云亦怒气冲冲,大步流星地走着,拽得她有些踉跄,小跑着才能跟上。
人家跟他打招呼,他也不若先前那般彬彬有礼,对人家爱搭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