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则刚一进来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一路为了蒙混过关,特地换上了宫女的衣服,直到方才去见胤禛时也依然是这身行头。
方才走的太急,来见自己这个庶妹前,居然忘了找芳若拿一件自己带过来的散花烟罗衫换上。
等到她想到了这一点时,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宜修的住处,后悔也来不及了。
宜修怔了一下,手中还端着茶盏,上上下下从头到脚把柔则来回打量了三遍,神情从一开始的困惑,到最后变成了嘲讽。
柔则被她盯的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只得埋着头,一张脸涨得通红。
“格格这是何意?”宜修不紧不慢的放下了茶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柔则的头埋的更低了,让她主动去跟宜修认罪领罚?简直比罚她跪上一天一夜还难受。
没办法,胤禛已经下了令,不得不从。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一咬牙,下定决心开口道:“王爷让妾身来福晋这里领罚。”
宜修却不急着发话,只是瞥了一眼她略显憔悴的脸色,似笑非笑的说:“格格这一路乔装成王府里的婢女,遭了不少罪吧?”
柔则被她一语戳中,脸上浮现出羞恼尴尬的神色。
“多谢福晋关心。”她咬着牙关说。
“呵。”宜修轻笑了一声,脸上的讥讽之意更甚。
“私自出府,罔顾宫规,你可知道后果吗?”
“妾身…妾身只是听闻围猎危险,心中挂念四阿哥,所以才出此下策…”柔则下意识的撇了撇嘴,小声为自己辩解着。
“放肆。”宜修眼底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她冷冷的扫了柔则一眼,突然拔高了语调厉声斥道。
“柔则格格,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挂念王爷,可你这般逾矩,传到其他有心之人的耳朵里,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你就没有想过对王爷会有什么影响么?”
宜修面露不屑:“你这么大费周章的,究竟是挂念王爷,还是费尽心机想要争宠呢?”
柔则强自辩解道:“妾身没有,妾身真的只是…”
“住口。”
柔则心中不忿,可她的目光触及到宜修凌厉的眼神时,心中还是没来由的感到一股不寒而栗。
她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王爷让你来领罚,可这里不比王府,关起门来不用担心你闯下的祸事宣扬出去。”宜修端详着柔则这身临时换上的衣服,“眼下也只能送你去热河行宫关禁闭,回府后再另行责罚了。”
“什么?热河行宫?”柔则皱了皱眉,那她岂不是见不到胤禛了吗?
自己下的这一番苦心,折腾了一路,全白废了。
“不错。”宜修点点头,满意的把柔则的反应尽收眼底。
“不仅如此,热河行宫如今只有一些宫人们在当差,所以你的吃穿用度,一应都要和那些宫女一个标准。”
柔则大脑一阵宕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宜修是不是疯了,竟敢把她当作下贱的宫婢来折辱?
“妾身是王爷的格格!怎么能和那群奴才相提并论?!”柔则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恼怒。
“你也知道自己只是格格?那我问你,这次前往木兰围场,身为格格自然是没资格随行的,你一路偷偷摸摸的蒙混过来,那时候怎么不想着自己是格格了?”宜修讽刺道。
“如此不知轻重还毫无悔改之意,跪下。”
见柔则犹犹豫豫,剪秋立刻上前,把她给按的跪在了地上。
柔则恨恨的挥开了剪秋的手,一脸不情愿的保持着下跪的姿势。
从前她身为乌拉那拉家的嫡女时,习惯了金尊玉贵的感觉,那时的她,就是死也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被迫对着这个妹妹卑躬屈膝。
明明她从前打心底最看不上出身低微的宜修了。
“犯了错自然要受罚,你不会以为,我送你去热河行宫是去当主子的吧?”宜修似笑非笑的问。
柔则垂首不语,心中思考着对策。
她虽然在心里瞧不上这个庶妹,不过眼下的情况,为了自己能少受点苦,不得不暂且低一下头了。
毕竟入府后这么些时日的接触,她心里明白,对于宜修这种人,每次自己越是想明面上硬碰硬,吃的苦头也就越多。
只怪今时不同往日,她与宜修的地位对调,自己暂且屈居人下,也不得不先隐忍下来了。
想到这里,柔则再抬头时,已经敛去了面上的怨怼之色:“福晋说的对,有错自然当罚,只是不管怎么说妾身也是王爷的妾室,却要沦落到和宫婢们一个待遇,传出去实在有伤王爷的颜面吧?”
她咬咬牙,纵使万般不情愿,还是把替自己求情的话说了出来:“不知福晋可否通融一二?就算是为了王爷的颜面着想。”
宜修假意为难的沉吟了片刻,开口道:“虽说我念及咱们的姐妹情谊,不忍你受如此委屈,可是规矩森严,这里人多眼杂,送你去热河行宫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么?若是单独开了王府格格的份例每日派人送去,岂不是更加惹人耳目?”
她刻意把“姐妹情谊”四个字咬的极重,放在柔则眼里,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在挑衅。
然后柔则就看到自己的庶妹虚伪的叹了口气,说:“这样吧,热河行宫有几处偏僻的院子还空置着,格格既然自矜身份,不愿与其他宫人照面,就去那里关禁闭好了,我会派侍卫将你送过去,现在立刻启程。至于其他的,等回了王府再另行责罚。”
眼看着宜修已经下了令,再没有转圜的余地,柔则满脸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她面上不敢发作,只得恨恨应声道:“是,妾身明白了。”
宜修笑得人畜无害:“你能知错悔改就好。”
好一副贤良大度的样子,柔则气得面色铁青。
本想着借此机会固宠,谁知道现在不仅连胤禛的面也见不着了,还要白白受这些罪!
宜修说的是“立刻启程”,她也没法再耽搁,只得悻悻的被侍卫带着从宜修的住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