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众位嫔妃来到景仁宫请安。
紫禁城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昨晚的事很快就在后宫里传开了。
因此旁人看安陵容的目光,或多或少的都夹杂着幸灾乐祸与鄙夷。
安陵容一直低着头,怯怯的缩在角落里,竭力逼迫自己忽视那些不善的目光。
华妃妩媚的凤眼朝她一扫,掩唇轻笑道:“都说新来的莞常在才情过人,不如常在就给诸位妹妹们讲讲《完璧归赵》的典故?”
不少人听到这话之后,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宜修的眼睛微微眯起,面色不虞。
甄嬛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娘娘说笑了。”
华妃并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她凤目一转,直直的看向宜修:“真是辜负了皇后娘娘一番美意呀,娘娘您有心抬举安答应,没想到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来吧?”
安陵容的脸上露出几分惶急不安的神色,听到华妃这么说,她下意识的起身,准备朝宜修跪下请罪——
宜修适时开口打断了华妃,她沉声道:“如此在宫中大肆议论,对别的姐妹出言奚落,华妃,这是你身为一宫主位该有的风范么?”
她语气严厉,面色沉凝,景仁宫内方才还在交头接耳的妃嫔们,一瞬间纷纷鸦雀无声。
华妃有些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悻悻的不再说话。
宜修冷冷的扫了一眼下首那些噤若寒蝉的众人,开口道:“妹妹们身在后宫,若不能规束自己的一言一行,本宫不介意代为管教。”
各个妃嫔小主起身,齐刷刷跪下道:“皇后娘娘的教诲,臣妾们自当时刻谨记。”
宜修面色稍霁,和缓了声音说:“都起来吧。”
待到她们重新落座,宜修意有所指的对华妃说:“说起来,妹妹你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言行如此急躁?竟还不如新来的沈妹妹稳重。”
沈眉庄没想到宜修会突然点到自己的名字,她心中一喜,忙起身道:“皇后娘娘谬赞了。”
华妃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恨之色。
宜修扬了扬眉,目不转睛的盯着华妃的表情变化:“沈妹妹虽然年轻,行事却稳妥,也难怪皇上赞不绝口,有意让沈妹妹接触六宫事务。”
华妃下意识的恶狠狠剜了沈眉庄一眼,只不过,正一脸喜不自胜的眉庄并没有注意到。
协理六宫之权是华妃一直以来的心结。
从前在王府时,她与齐月宾同为侧福晋,如今又同样位列妃位,可无论是王府的内务,还是六宫事宜,一向都是由齐月宾在协助宜修打理。
她也曾经尝试过去争取协理之权,无论是对胤禛旁敲侧击的暗示,还是直接娇嗔请求,各种方法都挨个试了遍,胤禛却始终没有松口。
一个齐月宾也就罢了,这沈眉庄才入宫侍奉多长时间?区区一个贵人之位,就可以开始学习六宫事宜了?
眼看着沈贵人满面春风的样子,华妃的眼底流露出几分不加掩饰的憎恶来。
骄傲如她,当众被拿来和一个小小贵人做比较,还被人落了面子,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而沈眉庄,一入宫就在新晋的小主当中拔得头筹,如今皇上又有意叫她学习宫中事务,明显是有意提拔抬举她。
这一个多月来,她过得意外的一帆风顺,如今沈眉庄心里也忍不住春风得意起来,一时忽视了华妃还有其他妃嫔们不善的目光。
宜修抚了抚自己的鬓发,威严的开口:“好了,说了这么久的话,本宫也累了,妹妹们跪安吧。”
众人跪安之后纷纷准备离去,这时宜修却出声叫住了安陵容:“安答应,你留下。”
安陵容有些意外的转过身,诚惶诚恐道:“是。”
待到其他妃嫔们散去,安陵容乖巧谦默的坐在宜修下首。
她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很有几分局促。
自从入了宫以来,自己一直默默无闻,皇后娘娘昨天有意举荐,自己不但没能抓住机会,还一朝沦为了别人的笑柄。
安陵容心中惴惴不安的想着。
宜修示意剪秋给安陵容端了杯茶,这才慢悠悠开口道:“沈贵人与莞常在,和妹妹是同一批入宫的,本宫听闻你们三人一向亲厚。”
安陵容不知宜修这么说是何意,她怯生生地应道:“是…”
宜修微微一笑:“她们二人入宫后荣宠不断,本宫想着,只有妹妹一直还没见过皇上的面,昨天就顺势和皇上举荐了妹妹,不想却弄巧成拙了。”
安陵容有些惶急的跪下:“都是臣妾无用,还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好意,求娘娘恕罪。”
宜修温声道:“快起来吧,本宫何时要怪罪于妹妹了?”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中宫之主,对自己的态度竟如此宽和,安陵容受宠若惊的说:“多谢皇后娘娘。”
不过还保持着行跪礼的姿势,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宜修递给剪秋一个眼神,让她把安陵容扶了起来。
“本宫今日叫你来,是怕妹妹为了昨日之事钻了牛角尖,想着开导妹妹一番。”
被胤禛遣送回延禧宫的那一刻,安陵容的确羞愤难当,只觉得自己从此在宫中的日子一片暗淡,再无任何翻身的希望了。
听到宜修这么说,她心中又是动容,又是懊恼自己昨天的怯懦表现。
她低垂着头,嗫嚅道:“皇后娘娘的恩情,臣妾实在感激不尽,只是今后在这宫里,只怕臣妾已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开始哽咽了起来。
宜修温和的说:“妹妹你不过才刚刚入宫而已,来日方长,何况当日选秀时,能从一众秀女中脱颖而出,说明妹妹本就并非庸碌之辈,何不对自己有信心一些?”
安陵容有些震惊地抬头,目光里满是感激。
沈眉庄与甄嬛的确与她交好,可她二人得宠时,到底是没有任何提携自己的意思,倒是看似高不可攀的皇后娘娘,竟愿意为了她的事如此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