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佳苑对于父亲的事情居然一无所知,尚沉静在又要当母亲的喜悦里。
至于这次的孩子父亲是谁,她依然不得而知,只不过私心里觉得应该是贾珠的。
因为李鸿府中姬妾甚多,身子其实已经出现了亏空,这府里已经两三年都未有人有孕了。
也正因此,贺氏说重视她这一胎,给她院子里多安排了几个人时,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理。
但是狗急了还要跳墙呢,刘氏在顺亲王府门口嚷嚷着如果贺氏不见自己,就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去,来个鱼死网破。
贺氏这才让人把她领到自己屋里来。
刘氏此时披头散发满面泪痕,犹如街头的卖菜的老妇一般。
她一进门就跪在地上求贺氏一定要救救梁道峻。
“王妃,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家老爷可都是为了王爷才会这么做的啊!
不然他哪里有那个胆子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贺氏兀自喝着茶,轻抬眼皮儿瞟了刘氏一眼。
“梁夫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家王爷何曾让梁大人做过这样的事情呢?
再说了,梁侧妃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可还没满三个月呢,你也不希望她受到刺激一尸两命吧?
是不是啊?梁夫人。”
刘氏想不到女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居然能成为贺氏反过来威胁她的工具。
她心里一惊,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女儿,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但若让她就这样放弃,她也是不甘的。
刘氏咬着牙说道:“佳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王爷的骨肉,相信王妃定会护她周全。”
贺氏轻笑一声,“王爷的孩子多了去了,我也不见的每个都能护住。
有时候也得看这孩子自己的命呢。
若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还不如不要生下来,是吧?”
这句话的暗示也太过明显了,这简直就是直接把这孩子的命交到刘氏手中,看她如何选择。
“梁夫人,我知道你也是聪明人。
如今梁大人罪证确凿,已经很难翻案了。
他要怪,就怪刘长德那个蠢货吧,连个灾民都安抚不住,竟然让他们跑到了济南。
也可以怪那个多事的济南巡抚。
周永廉这个多管闲事的,快过年了不说好好在家待着,还跑到京中来告御状。
若不是这样,你们家大人哪里会沦落到牢里呢?
你若是听话,我倒是可以劝王爷求求皇上,留下梁大人一条命来。
但你若是不想听,那就想想梁侧妃吧。”
刘氏跪倒在地上,心乱如麻。
她不得不承认,在贺氏面前,根本就没有她做交易的份儿。
对方可是王爷,碾死他们家还不是如同碾死蚂蚁一般轻松?
她本以为对方多少会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救救老爷,可是没想到女儿却成了他们威胁自己的筹码。
如此一来,梁家又哪里敢乱说呢。
不一定能将顺亲王拉下水,但是却一定会让佳苑送了命啊。
刘氏终于趴到地上痛哭起来。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将佳苑嫁到平常人家,也许也就不会有今日之灾了。
贺氏也不再说话,只是喝着茶,看着刘氏。
刘氏哭了一盏茶的功夫,慢慢收住了眼泪,直起身子来,给贺氏磕了个头。
“王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还请您记住刚才答应我的,保下老爷一条命来,让佳苑平安生产。”
贺氏放下茶盏,微微一笑,“我定说话算数。”
刘氏趔趄地从地上爬起来,她慢慢走出王府,向着佳苑住的地方遥遥看了一眼。
她知道,如无意外,自己这辈子是再没有机会见到女儿了。
此时坐在屋里喝着安胎药的佳苑也不知怎地,忽然心慌手抖,一下子把药打翻了。
身边的丫鬟连忙过来收拾。
她把手放到胸口,不明白这份突然而来的心悸是怎么回事。
这次的徽州贪墨案,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很快就结了案。
顺亲王确实听了贺氏的劝,去给梁道峻求了情。
不过他只说自己对此事一点儿不知,是念在梁侧妃给自己生了两个孩子,且肚子里又怀着一个的份儿上才过来给他求情。
李湛明面儿上和李鸿还是一派兄友弟恭,所以不可能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
而且就此事而言,从证据上来看,刘长德才是主谋,做得恶事也更多一些。
最终刘长德被判了斩监候,而梁道峻,则被判流放岭南,梁家的产业也全部没收充公。
最后还是贾珠念在梁道峻对自己的提携之恩上,又想着有与佳苑的露水之情,偷偷出了些银子,在自家族人聚集的巷子里,给他母子二人赁了一个小院,暂且做为安身之处。
他劝慰刘氏道:“梁夫人,梁大人此次也是一时糊涂,做出此等事情来。
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梁贤弟也长大了,他书读的还算不错,虽然朝廷不许犯官子女参加科举,但是他凭着一身本事在哪里谋个差事还是不难的。
再说了,还有……还有梁侧妃和我嘛。
你们娘俩儿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刘氏知道贺氏绝对不会让佳苑知道自己在哪儿的,不过丈夫没有死,女儿还在王府做侧妃,儿子也长大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正如贾珠所说,自己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等再过几年,这件事的风波渐渐淡下去,也许还有再见女儿的机会。
她万分真诚地感谢了贾珠,“贾大人,这次真得是太感谢了。
若不是有你的帮助,我们母子俩可能就要流落街头了。”
说着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娘家见到丈夫出事,早就与自己划清了界限,生怕受到牵连。
如今却是一个和自家毫无关系的人愿意出手相助。
这段日子以来,刘氏实在是见识到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百感交集。
贾珠又给刘氏留了二十两银子,因为之前赁房子用了不少钱,这已经是他能拿出来的全部了。
贾珠把佳栋叫过来,好生叮嘱了一番,让他好好照顾母亲。
佳栋从小虽不敢说是在锦衣玉食堆中长大,却也从不曾少了丫鬟婆子的伺候。
又是梁家独子,从小也难免娇惯了些。
如今家逢大难,他与母亲沦落至此,只有一直跟着母亲的孙嬷嬷还留在身边,其余人等早就发卖的发卖,遣散的遣散了。
就连他才开了脸没多久的通房菱角,也被官家押走不知卖到何处去了。
此时佳栋早已和先前的官家少爷判若两人,整日里痴痴呆呆,一言不发。
如今贾珠向他母子二人施以援手,这才让佳栋渐渐清醒过来。
刘氏看着一日好一日歹的儿子,又想着说不定还能再见到的女儿,暗自咬紧了牙,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日子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