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关系这晚,不出意外陈澈又失眠了。
他站在阳台上,眺望着江城的璀璨。夏季总是吵闹不已,蝉鸣叨扰,却不惹人烦躁。
看着看着,眼前模糊,嘴角扬起,是少年最灿烂最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他垂下眼,回头看向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照片——是他们最青涩且唯一的照片。
他眼神变得柔和,笑声在僻静的夜晚,很清晰。
陈澈不知什么时候睡的,可能睡不着,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可能睡着了,但嘴角的笑意不变,反而更加灿烂。
他恐怕从来没有比这一天还要开心的时刻。
一直睡到中午,他醒来的那一刻,只有一个念头浮现——去找江涵。
简单收拾了一下,原本饭都不打算吃的,但被蒋兰拦下来了,一副不吃不让他出门的态度,让陈澈妥协了。
“昨天急匆匆出去就算了,今天连饭都不吃了,你这是有什么大事要解决?”蒋兰拿着书坐在沙发上看,语气轻缓,听不出情绪。
不像责怪,倒像了解。
陈澈吃得很急,也不忘回话:“非常大的事。”
蒋兰抬头朝他看了眼,开玩笑道:“什么大事?终身大事?”
“差不多。”
陈澈解决完最后一口,还没咽下,就急忙地往外走,连蒋女兰接着要八卦的问题都抛向脑后了。
“这孩子,”蒋兰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弯了弯唇,“真是有了女朋友忘了娘。”
陈澈没跟江涵说他来了,而是站在她楼下,想着等一等,可能心有灵犀就能看见她了。
可这一等,等到了太阳落山。
他终于拿起手机给她发信息了,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条信息也石沉大海。
天慢慢黑了,以往应该会亮起的楼层,此刻也安静得可怕。
陈澈觉得有些不对劲。
心里猛地一慌,大跨步往楼上跑。他喘着气站在江涵家门前,心里还在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平复了一下心情,抬手敲了敲门。
门没开。他更慌了。
接着又敲了几下,都是一样的结果——没人开门。
陈澈急了。
然而这时,走上来隔壁对门的邻居。见这个陌生的男生在不停歇地敲门,张了张嘴,说:“小伙子,别敲了,这家人早上就搬走了,没有人会给你开门了。”
陈澈瞳孔一惊,不相信地重复了句:“搬走了?”
心中所想的答案,在确切听到时,他仿佛被抽去了灵魂。只怀疑地问道“为什么”,明明她昨天刚跟他告白,明明他们刚确定关系,明明一切都很正常,为什么是这个结局?
“前天晚上,这个小姑娘的父母吵架了,蛮凶的,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吧。”邻居说完,就擦过他,开门进了家。
陈澈此刻人已经僵住了。
前天?
那不是他送她回来的晚上吗?也是他们约定的前一天晚上。
突然,他回想起昨天江涵的不一样,她的主动,她说要逛江城,合照,很紧的拥抱。
陈澈眼睫轻颤,低头,苦笑了声。
原来这是她的告别啊。
他眼眶已经红了,整个人仿佛没有知觉般,如同行尸走肉,无神地走在街道上。穿过红绿灯,与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耳边的声音淡化,他成了被遗忘的人。
她甚至一点讯息都没有告诉他。
此刻的他脑子很乱,却只有一句话很清晰,他的自责——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她的不一样。
半夜,他坐在地上,抱着她唯一给他留下的合照。
他鼻子泛酸,手颤着去描绘她的轮廓,下颚一紧,艰难地皱了一下眉。今晚的月亮很亮,把漆黑的房间照的透亮,也照亮了他下巴处的水滴。
他哭了。
这天开始,他变成了两副面孔,白天是所有人都熟悉的模样,但一到了晚上,失眠是正常的事,最多的是睹物思人,还有睡着后,梦里的江涵。
陈澈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对待任何事会有很强的坚持性的,但江涵这件事上,却怎么都抹不掉。
可能是因为她骗了他,也可能他对她的感情已经深入自己都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不怪她离开,但在知道她离开后,有那么一刻怪过她不说一句她要离开的话。
但这几天,他换位思考了一下,要是他是江涵,他也说不出来,可能那句“陈澈,我喜欢你”都不会说出来。
但江涵比他想象中勇敢。
陈澈低着头,模样颓废,漆黑的夜晚中,他的背影孤寂又无措,许久,他沙哑道:“江涵,好好照顾自己。”
声音很小,或许是对自己说的,去接受她已经离开的事实。
他找过她,但江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她的踪迹,或许她就是打算不让他找到她,不然也不会不跟他说。
找她的最后一天,陈澈睡了一个一个月以来最安稳的觉,他依旧梦到江涵了。
而这次不一样的是,她告诉了他一句话,
“陈澈,好好生活。当我们成为最好的自己时,可能就能遇见了。”
睡梦中的他笑了,随之落下的是眼尾处的眼泪。
期间,蒋兰跟陈江澜询问过他,他跟喜欢的姑娘怎么样了。
陈澈愣了,第一次回答不上来。
许久,久到饭菜凉了,久到他们已经觉得事情不对了,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她搬家了。”
这四个字不明确,却很明显的了解了这些天陈澈的不一样,虽然一如往常,但做父母的总归能发现自家儿子的例外。
父母俩对视了一眼,蒋兰轻声开口:“可能家里出了事,没来得及跟你说再见。”
“可是,她在前一天晚上就知道了结果,却没告诉我。”
蒋兰跟陈江澜都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陈澈,落寞,失神,痛苦。
“小澈,你要是还想再见到她,就不该接着这副模样下去,而是成为她眼中的你,或许在几年后的某天,你们就相遇了,你现在不该被这件事扰乱,而是好好学习,奔向高处与她相遇。”
蒋兰这句话,彻底把陈澈说清醒了。
后来,他恢复了往常,只是不一样的是,变成了安静又透明的风云人物。
除此之外,他抽起了烟,喝起了酒。
宗宴就是因为烟酒才认识陈澈的。
二零一九年,因为总公司搬到了南城,陈澈在大学毕业后,跟着父母来了南城。
在搬家时,他本打算不走的,想在这个地方等江涵。蒋兰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轻声轻语地安抚他:“这个城市她经历了不好的事,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假如你换个城市可能就能遇到她了,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为何不试一试呢,在一个地方苦等,还不如换个城市来的机遇要大。”
陈澈思考了一晚,第二天同意离开了。
到南城的那晚,他去了酒吧买醉。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感觉,一如江涵离开的心情,让他很是难受,唯有把自己灌醉了,才能短暂的压制住。
陈澈酒量不好,没喝几杯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酒吧这个地方说平静也平静,说乱也乱,但对于一个长得有点帅气且酒量不好,喝醉的人,是很危险的。
随着激昂的音乐停止,陈澈身旁的沙发凹了下去,他低着头,清醒了一瞬,艰难地侧过头,便看到一个妆容精致,脸带笑意的女人。她身穿一件细到随时会断的吊带短裙,还没看清模样,浓重的香水味先传入了他的鼻腔,让他难耐地蹙了一下眉,转回头,屏息咳嗽了声。
女人丝毫没有被他的冷漠打败,反而凑近,乌黑微卷的长发扫过他裸露在外的胳膊,暧昧开口:“小哥哥,心情不好一个人喝闷酒可解决不了。我一般不陪人,但今天我为你破例陪你一次,我保证今晚让你的坏心情全都烟消云散。”
此时酒劲上来,头疼得厉害,对于她的话陈澈只觉得烦,他紧着眉,冷声吐出一个字:“滚!”
这个字反而让女人越挫越勇,她凑得更近了,甚至半个身子压在他肩上,亲密的像是一对小情侣,要不是男生的抗拒,还是对挺让人羡慕的小情侣。颜值都超高。
“你不知道吗?心情不好借酒消愁是最愚蠢的事,唯有去了解一个新人,才可破解。无论是因为家庭还是爱情,接受一个人,才能疗伤。”
“我再说一次,滚!”陈澈要不是因为醉酒的原因没有力气,不然这个女人已经被他甩在地上了。
他讨厌除了江涵以外的女人碰他。
女人不听,抬手勾着他的下巴,带着香水味与酒味的交汇,让彼此在对视那一眼,产生了暧昧的火花。
陈澈彻底清醒了,握紧拳头,使出全身力气,把她甩开,同时摇摇晃晃站起来,脚步飘浮的往外走。
女人原本还想追上去,但让走过来,在隔壁看戏看了很久的男生拦住了。
他笑得没正经,话里却是不留余地的轻浮:“你这么不要脸,你父母知道吗?”
说罢,晃悠悠转身跟上还有影子的“醉鬼”。
陈澈走了一段路,就没力气了,坐在路边的花坛,抬头,眼睛朦胧地望着今晚格外亮的月亮。自从江涵离开,他好似很喜欢看月亮。
江涵在他眼里,就如月亮一样洁白无瑕,像是他不该亵渎的神明,却又忍不住靠近,并给他认为最好的。
但现在,他只能看着触不可及的月亮,仿佛这样就能安慰自己片刻,江涵在他身边,从没离开过。
他知道这是假的,却乐此不疲。
这时,跟了他一路的男生终于躲不住了。
站在他面前,模样青涩,但看样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白白净净的。
他问:“喝这么多酒,失恋了?”
陈澈瞥了他一眼,没回答,男生直接坐在他旁边,跟他一起赏月,轻声说:“原来月亮这么美。”
就因为这句话,陈澈开口了,因为酒精,嗓音沙哑:“小屁孩一个,还知道失恋?”
“我不小了,今年我就大学毕业了。”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小,但碍于张了一副青涩又小屁孩的模样。
“那不还是小。”
“……”他始终觉得没有一个人能怼的过他,但没想到打脸来得还挺快。
他皱了皱鼻子,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我叫宗宴,你叫什么?”
“陈澈。”
“cJ集团的陈家?”
陈澈点了点头。
宗宴笑了起来:“我是鼎业集团宗家。”
陈澈不了解,没说话。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真的是失恋了?”
“我倒希望自己是失恋了。”他看着月亮,眼睛红润,眼前渐渐变得模糊,有滚烫的东西划过冰凉的脸颊,在下颚短暂停留,最后砸在脚边的地面上,凝固了风吹来的灰尘。
风似乎听到了他的思念,猛地吹来,又慢慢吹走,带走了他的思念,留下了念想。
他艰难地落下一句话:“但我们之间,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她就消失了。”
他不爱哭,却因为江涵,哭到他都数不清了。
年少的喜欢,是给一个糖果,都会刻骨铭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