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的苏老爷子和苏烨,并未出言,脸上更无半点惊讶之色。他们只是淡淡看着高傲站立大厅中央的母子二人。
“老爷子,烨儿,白府近日忙碌,我想带着敬儿回白府住一段日子。”
白晴对着上首盈盈一拜,对于一道道凌厉阴贽的视线,仿若无感。
“倒是没有看出来,你们有这样的野心和谋算。倒是小看你们了。”苏老爷子语气稀松平常,就像跟白晴闲话家常。
“白晴福薄,三爷去的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我总得为我们母子俩打算打算。”白晴脸上始终挂着浅笑,只是,眼里的野心再也无处隐藏。
应该是,再也无需隐藏!
苏老爷子嘴角弧度微扬,不再看白晴,而是将视线转向她身旁的苏敬。
“苏敬,你呢?”
苏敬对着苏老爷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跪拜礼。
“祖父,在苏府,我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母亲身子不好,身边离不得人。”苏敬不卑不亢。
他在苏府的处境并不会比苏信好多少,甚至可能更差。最起码,苏信还能留在京中,而他,常年被派往各地,皆是不毛之地。
祖父也好,苏烨也罢,他们一直将他往外赶,赶出权力中心,赶出势力中心。同样是苏府子孙,凭什么他苏烨什么都唾手可得?凭什么他苏敬却一无所有?
既然他们给不了他公平,那他就给自己争一份公平。
既然他们给不了他未来,那他就给自己争一个璀璨未来。
“是个孝子!老夫可以成全你们。”苏老爷子语顿,伸手端起茶杯,茶杯里的茶水,热气散去,温度刚刚好。
闻言,白晴和苏敬脸上并未出现任何喜悦的神情,相反,他们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以他们对苏老爷子的了解,他是一个睚眦必报,且心狠手辣之辈。苏府有今日的声望,靠得全是冷酷无情的铁血手腕。
什么骨肉亲情,在苏府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这次,他们让苏府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还让苏府成为全京城笑话,他们从来就没有指望过,苏老爷子会因为骨肉亲情,而对他们手下留情。
他们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运筹帷幄,不管是苏老爷子,还是苏烨,一个比一个狠辣。所以,他们胆战心惊的等待着苏老爷子的“但是”。
“刚刚,你们也应该听见了。诸位长辈和族老的意思是,将你们逐出族谱。”苏老爷子放下茶杯,继续说道:“苏府子孙,也确实没有给别家卖命的道理。”
他的意思很明确,他们要走他不拦着。但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要了白家的庇佑,那就不能在舔着脸再要苏府的东西了。三夫人、二少爷,他们,一个也带不走。从此,苏府的一切与他们无关,苏府的东西,他们不能再沾分毫。
“不行!”白晴脸上刚刚垒起的得意,瞬间坍塌。
白府早已溃败,如何能与如日中天的苏府相比?再说,他们要是没了苏府三夫人、二少爷的名头,就算回了白府,也不招待见。
族谱绝对不能除。
她敢这么算计苏府,赌的不过就是苏府如今子嗣凋零。苏信这一辈,老大老三双双离世,只剩老二苏信一人。
奈何二夫人秦画,身份、家世都拿不出手,苏老爷子不可能让她诞下有苏氏血脉的子嗣。
所以,孙辈注定只能有苏烨和苏敬二人。
苏老爷子再不重血脉亲情,苏府百年荣耀和利益,也得有后人传承。所以,她赌的就是苏老爷子的舍不得。
只是,她没有想到,苏老爷子没有半分犹豫,开口就是绝杀,打得她措手不及。
白晴即刻双膝跪地,声泪俱下,诚意忏悔:
“苏老爷子,儿媳自知,此次犯了苏府大忌,伤了苏府体面和利益。儿媳愿意承担一切责罚。
儿媳过门后,从未做过什么出挑之事。如今白府困顿,儿媳为报养育之恩,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求老爷子看在,当年白府曾经相帮苏府的份上,能绕过儿媳这一次。”
面上道歉、领罚,实则用白府当年恩情相挟,提醒苏老爷做人不能太忘恩负义。
当初,可是苏老爷子亲自为老三苏礼定下的这门亲事。他看上的就是白府在京中商圈的权势和地位。白、苏两府联姻,可谓是强强联合。
白晴过门不久,苏府遭遇同行围攻,幸得白府出手,才得以解困脱身,但最终也是元气大伤。事后,也是在白府的帮助下,才迅速回血,重新爬回商业巨头的地位。
两府私交甚笃,直至白晴父亲过世,长子白政廷掌权,白府便日渐势微。
刚开始,苏府时不时的会出手相帮,奈何,白政廷在经商方面,并不精明,偏偏又好大喜功。经手的生意,大多通赔,能保本的,都甚少。
正所谓长贫难顾,而白政廷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苏府便也歇了相帮的心思。只有在苏礼开口相求的时候,苏府才会帮扶一二。
但是,苏礼离世后,没有了他在苏老爷子面前帮忙周旋,渐渐的,白府便彻底被苏府淡忘。白晴人微言轻、苏敬更是在苏老爷子跟前说不上话,故此,白府能撑到今日,已是不易了。
“这是要跟老头子算账的意思,是吗?”苏老爷子眼里丝毫没有愧色,反而一脸坦荡。只是,再次看向跪地的白晴时,眼里的嘲讽和鄙夷极为醒目。
“当年,白府确实帮了苏府一把。但是,白老头仙逝至今的十余年,你帮白府从苏府捞去的好处还不够吗?
你甚至连自己夫婿的命都送给白府了,还不够吗?需要我当着你的好大儿,好好跟你絮叨絮叨吗?”
“老爷子!”
白晴一声尖叫,满眼惊恐的看了看身边的苏敬,而此时,苏敬也正好看过来。
“娘,祖父是什么意思?”他满脸不可置信,父亲的死是另有隐情?还跟外祖父和母亲相关?
他不愿意多想,更没有勇气多想。
只是,他心里坚固的堡垒,悄然无息的出现了一丝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