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顾顺就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把还趴在他身上的李招娣推了下去。
怪不得他昨天梦见江雪在他身上起伏，原来是李招娣啊！
他嫌恶地看向李招娣干瘪的脸，伸手推了推她。
李招娣也是累得狠了，翻个身又睡了。
顾顺猛的一起来有些头晕，没精力跟她发火，翻身穿了衣服就起来了。
他走到井边刚想打水，就听见陈翠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三，你这是怎么了？”
顾顺疑惑地转身，“娘，什么我怎么了？”
陈翠萍心疼地抚上顾顺青黑的眼圈。
“我的儿，你怎么这么大的黑眼圈，是没睡好吗？”
顾顺闻言，低头拿井水照了照。
果然，他眼底一片青黑，脸色白得吓人。
他心中对李招娣更怨恨了。
昨天晚上，他明明记得在他身上的人是江雪，所以他才那么卖力。
结果，全便宜了李招娣那个贱人。
难怪他早上起来觉得头晕无力，原来他脸色已经差成了这样。
他拍了拍陈翠萍的肩安抚，“娘，我没事儿，就是累着了，多休息就好了。”
陈翠萍点点头，从厨房里端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糕。
她鬼鬼祟祟地往大房看了眼。
“老三啊，你快吃鸡蛋糕补补，今天娘悄悄从老大家的肉上刮了些，底下有肉沫的。”
顾顺接过碗，眼神亮了亮。
他眼神晦暗地朝大房看了看。
既然他碰不了江雪，吃点大房的肉是他该得的。
他也没推辞，狼吞虎咽地就把鸡蛋糕吃完了。
陈翠萍看老幺吃得香，心里高兴，“好了，快回去歇着吧，今天的活，我跟你大哥说，让他帮你干！”
顾顺点了点头，理直气壮地回房休息了。
。
顾野醒来时，江雪正往他怀里拱。
他低头一看，果然，被子顺着江雪的肩膀滑落，露出她大片雪白滑腻的肌肤。
顾野喉头颤动了下，伸手帮江雪把被子重新盖好。
这孩子，又蹬被子。
从前天晚上顾野就发现，江雪睡觉不老实，不是把被子踹到床尾，就是被子盖着她。
要不是他晚上给她盖被子，她迟早得感冒。
他正准备轻手轻脚地起床，却还是一不小心吵醒了江雪。
江雪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那懵懂的样子，真是让他爱不释手。
他低头在她的红唇上又亲了下。
“媳妇儿，你睡吧，我起来上工了。”
江雪也是累得狠了，昨天这男人不知道怎么了，兴奋到过分。
她一说有奖励，他就顺杆往上爬。
拉着她不但在炕上来了一回，还在书桌上对着窗户胡闹。
弄得她腿现在都还是酸的。
“那你干完活就要回来哦，我今天给你做辣椒炒肉吃。”
顾野爱怜地摸摸江雪的脑袋，声音温柔到滴水，“好。”
。
顾野跟往常一样，从饭桌上拿了两个杂面馒头就要走，却被陈翠萍叫住了。
“老大，今天老三身体不舒服，你就把他的活一起干了吧！”
顾野皱眉，“娘，我的钱票已经分出来了，你们公中的活跟我没关系。”
“三弟要是不舒服就请假，我干他的活，那挣来的公分是谁的？”
陈翠萍啧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个水煮蛋，施舍似的放进顾野手里。
“当然是算老三家的公分了！你这孩子大早上睡傻了不成？”
她指了指顾野手里的鸡蛋，“这总行了吧，你给弟弟干活，娘就给你一个鸡蛋吃。”
“这鸡蛋可金贵了，一天就只有两个，娘和你爹都舍不得吃，都留给你！”
顾野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是啊，只有因为他对老三有用，娘才会给他好东西吃。
娘疼老三，难道娘就不疼他吗？
他明明也是娘亲生的啊！
顾野顿时冷了脸，他把鸡蛋塞回陈翠萍手里，“娘，我不要，老三的活，你让他自己干，我是不会帮他的。”
陈翠萍急了，她抓着顾野的手想把鸡蛋塞回去。
“老大你怎么傻了呢！这么好的东西，你要了不也是为自己好吗！”
顾野第一次甩开了陈翠萍的手。
有些话，他也一定要问出口了。
“娘，我也是你的儿子，你平时怎么就不知道多心疼心疼我呢！”
陈翠萍一愣，有些心虚。
“娘怎么不心疼你了，你这孩子又说傻话！”
顾野看着面前真正装傻的陈翠萍，只感觉到一阵阵心寒。
原来娘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那我平时自己去上工，每天都拿两个馒头就走了，你从来没问过我渴不渴，更别提给我送鸡蛋了！”
“你今天也是为了老三，才把这鸡蛋给我的！”
陈翠萍被戳破心思，索性也不装了，她把鸡蛋重新放回兜里。
“就算你把钱票分出去了，那你和老三也是兄弟！你和老三都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是亲兄弟，互相帮个忙怎么了！”
陈翠萍故意看了大房一眼，嗤笑道。
“娘看你媳妇儿平时就是个懒的，现在倒是带着你也犯懒了！”
顾野被气笑了，他不敢相信，这么胡搅蛮缠的话是从他亲娘嘴里说出来的。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剥削他，剥削到毫无愧疚的人，就是他的亲娘。
顾野本以为，失望积攒得久了，当现实被揭开，伤口也许就不会那么痛了。
可惜，他错得离谱。
原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可当话真的说开，他还是输得彻底。
他低头默了默，半晌都没吭声。
陈翠萍见顾野不说话，只当他是服软了。
她拍了拍顾野的肩膀，“老大，只要你今天把老三的活一起干了，你就还是娘的孩子，是娘最懂事能干的孩子。”
“娘还会像以前一样地疼你。”
顾野抬头，最后一次看向陈翠萍浑浊的眸子。
在那里，他没有看到他所期盼的，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怜爱。
那里面，只有谋求和算计。
他轻笑了下，“帮老三干活就可以是吗？”
陈翠萍见顾野开始上道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是啊老大，只要你帮老三干活！”
顾野沉默着，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出了门。
他在关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顾家人。
他们欢声笑语，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暗自伤神的人，只有他顾野而已。
陈翠萍自以为拿捏了他，早就回到了桌上，把那个鸡蛋，给了顾平吃。
他看着这一切，如同被钉在原地一般。
原来，娘的偏爱，是可以不用拼命表现就可以得来的。
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
他之前为娘、为顾家所做的一切。
究竟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