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过青玉药罐,银匙轻点间七味药材次第入瓮。
药液沸腾时精准投入附子,又在特定时刻加入甘草调和,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这不是《千金方》里失传的镇魂汤吗?”
观众席突然站起个鹤发老者,手中沉香木杖重重顿地:“七毒相冲却暗合五行生克,但火候稍有差池就会变成穿肠毒药!”
药老微微颔首,白眉下的目光却转向场地另一端。
唐越的操作令所有人瞠目——他将十几种禁忌药材尽数倒入青铜药鼎,火苗随着每次投料在文武火间急速转换。
当最后一味草乌入鼎时,围观人群发出低呼,前排几位医者甚至下意识后仰躲避。
“胡闹!”
紫色衣裙的女人用绢帕掩住口鼻:“十八反药材混煮,这哪是救人分明是炼毒!”
秦圣手斜睨着对面蒸腾的药雾,嘴角勾起讥诮弧度。
他面前的琉璃药瓶已凝出琥珀色药露,而唐越鼎中翻滚的墨色液体正不断冒出诡异气泡。
秦圣手盯着案台上的药材暗自思忖,这些看似寻常的配伍分明是药老设下的谜题,根本不可能组合成完整方剂,这愣头青果然着了道。
“连这种基础陷阱都看不破,也配与我同台竞技?”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指节敲击着紫砂药罐发出清脆声响。
观战席上的魏聪与叶初灵交换着焦虑眼神。
前者早已将全部赌注押在唐越身上,后者则忧心忡忡。
若这少年连药鼎都掌不好,自己耗费人情维系的关系岂不成空?
当秦圣手揭开白玉药罐时,蒸腾的雾气中飘出沁人药香。
碧绿药汁在琉璃盏中流转如翡翠,引得药老频频颔首:“清火顺气汤竟能炼至七重药效,秦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围观人群顿时炸开锅:“听说这古方对火候要求严苛至极!”“要不怎么叫圣手呢!”
宁天见状面露得色,故意提高声调:“某些人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免得待会药渣都端不上台面!”
场中的唐越恍若未闻,纤长手指在青铜药鼎上翻飞如蝶。
随着三十六道控火诀次第施展,鼎身暗纹竟隐隐泛起红光。当他终于倾出那团墨色药浆时,人群爆发出哄笑。
“这坨黑泥巴也算丹药?”
“怕不是灶膛里扒出来的煤灰!”
秦圣手抱臂冷笑:“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话音未落突然顿住——药老正用玉匙轻触药浆表面,原本凝滞如胶的黑色物质突然如水银泻地般化开,霎时满室异香。
异香弥漫的刹那,整个药堂骤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众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秦圣手搭在檀木案几上的手指微微发颤,额角沁出细密汗珠。
药老有点佝偻的脊背突然挺直,枯瘦手掌紧攥着青瓷药瓶,浑浊眼瞳迸发出惊涛骇浪般的震颤:“这难道是……”
“十绝封喉散。”
唐越清冽的声线划破凝滞空气,指尖轻点泛着幽蓝光泽的药液。
紫砂药鼎底部残留的焦褐痕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药液蚕食。
满堂哗然中,几个年轻药师面面相觑:“这名字听着像话本里的毒药?”
“愚蠢!”药老猛然拍案,震得案上银针簌簌作响。
他颤抖着举起泛黄古籍残页:“《岐黄遗录》记载的绝命奇方,需用砒霜淬炼血藤作引。
我耗时三载集齐药材,却始终解不开君臣相佐的玄机!”
秦圣手青白的面色忽明忽暗,突然冷笑道:“单凭颜色气味就敢妄下定论?若这药汤与古籍记载相悖……”
“何不先试过药再说?”唐越截断话头,从袖中抖落三寸银针。
针尖浸入药液的瞬间,原本暗沉的针体竟泛起玉色光华:“十绝封喉散遇毒则明,以玄铁试之最验。”
叶初灵捧着鎏金药匣的手指微微发颤,匣中猩红粉末泛着妖异磷光。
药老却仰天大笑,枯枝般的手指倏地探入药匣:“当年神农尝百草,今日我便效仿先贤又何妨!”
暗红毒粉入口刹那,药老脖颈骤然暴起蛛网般的青紫脉络。
众人惊呼声中,唐越闪电般扣住老者下颌,幽蓝药液化作一线流光没入喉间。
鼎中残余药汁突然沸腾,在众目睽睽下凝成冰晶状雾霭,将老者周身毒气尽数吞噬。
蛇毒散的毒性迅猛发作,药尘老人脖颈迅速泛起青紫瘢痕,胸膛剧烈起伏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围观众人纷纷后退半步,有人下意识捂住口鼻,生怕沾染到致命毒素。
正当全场屏息时,老者颤抖着捧起唐越准备的墨色药汤。
随着药液入喉,原本蔓延至耳后的青紫瘢痕竟如退潮般消隐。
五分钟后,药尘扶着桌案直起身来,浑浊眼眸精光乍现:“十绝攻毒液!当真是失传百年的解毒圣方!”
无需宣判,人群中已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秦百草踉跄倒退撞翻案几,作为蝉联三届药王泰斗的他,此刻面如金纸。
宁天手中折扇“咔嚓”断裂,象牙扇骨深深刺入掌心犹不自知。
“宁少,老朽……”秦百草沙哑开口却被厉声打断。
宁天将千年血参连同支票掷于地面,玄铁令牌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今日权当喂狗,明日……”
清越嗓音破开凝滞空气:“宁少爷似乎忘了赌约附加条款?”
唐越两指夹起泛黄的契约纸,阳光下“掌掴抵辱”四字格外刺目。
宁天怒极反笑:“本少应允的事自然作数,但放眼天都省,谁敢……”
话音未落便见黑影闪过,清脆耳光声在场中炸响。蓝袍供奉刚要动作,三根银针已封住其周身大穴。
唐越甩了甩手腕,望着左颊红肿的宁天轻叹:“这一掌是为履约。”
他指尖银芒吞吐:“宁少若觉不够尽兴,唐某不介意再补两针疏通肝火。”
唐越沉默地凝视着宁天,目光如利刃般刺向对方。
白衣青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翡翠扳指:“即便我毁约你又能如何?
唐越,你该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就像飞鸟与游鱼。像你这样的寒门子弟能占到一次便宜,已经够你祖上积德了。”